档案中的抗战：日军小队被川军袭击，小队长被迫剖腹自尽

抗日战争是艰苦卓绝的，中国军民是英勇无畏的。英雄的中国军队，在武器不如日军、训练不如日军、补给不如日军的情况下，凭着智慧和热血与日军血战到底，打出了一场又一场漂亮仗。

在长达14年的时间里，有无数的英雄和经典战役被人们铭记，但也有无数的英雄和战斗被人们忘记。但是档案记住了他们，翻开尘封已久的档案，我们找到一则真实的、漂亮的伏击战。

这场战斗发生在八十多年前。

在距离广德市区10公里远处，有一个叫祠山岗的地方。这里有着连绵起伏的小山丘，清朝时期当地大姓步家在此修建了祠堂，因此又被称为步家祠堂。祠山岗下有一条宣城到长兴的公路，公路边上有大片的松树林。当地人出于习惯，又将这里称为“大松林”。

在民国时期，大松林附近只有几户人家居住，时常有土匪出没打劫公路上的行人。当年那场漂亮的伏击战就是在这里打响的。这场伏击战几乎没有被正史记录，但在日军和中国军队的档案中却留下了对这场战斗的记载。

1937年12月，时任日军第10军参谋的山崎正男，在他的日记中写道：

在广德以东8至12公里的路边，散落着大约23辆被烧毁的汽车。几天前，兵站汽车小队向国崎支队运送补充弹药，在返回兵站的途中，在这里遭到了几百名敌军残兵的狙击。此战包括小队长在内悉数被歼灭。

山崎正男的这段日记，在《南京大屠杀史料集》第九辑第432页中可以查到。山崎正男的日军记录了这样一件事，即日军兵站运送弹药的车队在广德附近遭到伏击，日军运输小队包括小队长在内全军覆没。

同年，日军第10军野战重炮第14联队第1大队第2中队观测小队的士兵长梶村止，在他的日记里同样记录了这样的一件事情：

12月5日上午9点钟左右，从泗安出发去广德。前半部分路程是平地，到了后半部分路程是翻山越岭。在浙江省和安徽省的交界处立了界碑后，我们从界碑处继续往下走了大约2公里，找到了11月29日兵站龟谷汽车小队被袭击歼灭的地方，被烧毁的汽车有20多辆，此时汽车的残骸横卧在路边，敌军是从路两边的小树林发起袭击的。

长梶村止的这段回忆出自《南京大屠杀史料集》第32辑，可以从书中找到这段话确切的来源。长梶村止的这段回忆很重要，比山崎正男的记录更清楚。从长梶村止的回忆中，我们得知被袭击的车队是日军龟谷小队，被袭击的确切时间是1937年11月29日。中国军队事先埋伏在路边，趁日军车队路过时穿过松树林发动了袭击。

日军在此次袭击中伤亡如何？日军小队的行进方向为何？长梶村止的日记并未说明。但是继续查找日军第10军士兵留下的相关日记档案，又从中找到了答案。时任日军第10军务部长的小川关治郎在同年12月10日的日记中写道：

几天前，我军野战汽车队一个小队带着任务从前线向湖州前进的途中，遇到了敌人3个联队兵力的围攻，运输小队20多辆汽车被烧毁，还有不少人员死伤，队长也在此战中阵亡了，只有2辆车撤退成功。

小川关治郎的这篇日记在《南京大屠杀史料集》第9辑中可以查到，这篇日记档案又比前两篇交代了更多的信息，即日军小队是从前线返回湖州的途中被袭击的，袭击车队的中国军队兵力大约为3个联队，袭击导致龟谷队长和很多士兵阵亡，只有2辆车冲出了重围。

日军的日记档案几乎已经说清楚了这场伏击战的情况，但对当时伏击日军运输队的中国军队的番号、日军运输小队被歼的具体经过，都没有更详细的说明。这场伏击战，依旧还存在很多谜团。这些谜团却在中国的档案中找到了答案：

1937年11月在广德一带作战的是中国军队第二十三集团军，第二十三集团军的士兵都来自四川，因此这是一支川军部队。集团军下辖144、145、146、147、148五个师和独立第13、第14两个旅，集团军总司令为唐式遵。

据时任集团军参谋的李克猷回忆：11月29日凌晨，第146师第876团在界牌至祠岗山之间的大松林附近公路上，与日军20多辆装满了军用物资的车队发生遭遇。第876团当即占领公路两边的高地，迅速对日军车队发起了攻击。

战斗一打响，日军走在前面的两辆车最先被击中起火并发生爆炸，惊慌失措的日军被袭击后迅速下车抵抗。战斗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最终日军车队被歼灭。此战消灭日军80多人，击毁日军车辆21辆，缴获三八式步枪74支，子弹2万多发，山炮2门，战刀4把，钢盔60顶，大衣600件，军毯800多床，还有罐头1.3万件。

在这场战斗中，川军第146师官兵虽然消灭了80多个鬼子，但自己也伤亡了200多人。从此战的缴获来看，川军在此战中得到了一批好物资，这对缺少枪支弹药和补给品的川军来说，无疑是一笔不小的收获。

李克猷的回忆在《泸州文史资料选辑》第7辑中可以查到，他的回忆基本上说清楚了当时袭击日军的各种情况。当时袭击日军的是川军第146师第876团，当时并非有意伏击日军，而是突然与日军遭遇发生的战斗。日军被打死80余人，川军伤亡200余人。

李克猷的回忆无疑是真实且准确的，但他仍然没有说清楚日军是否有2辆车突围成功，还有日军小队长龟谷是如何死的，战斗中的很多细节仍然是模糊的。当然了，李克猷的身份是参谋，战斗打响时他不在第一线，他知道的情况也是下级军官汇报的，所以他不可能知道更多细节。

又据第146师第436旅旅长廖敬安的回忆：

当天晚上，他带领部队到广德东边的东亭湖，命令一部分部队破坏广德到泗安的公路，他亲自带着一个团为主攻，打到了日军的炮兵阵地上。廖敬安率领全团官兵杀上日军阵地时，日军还并未察觉，白刃战杀死了日军40多人，缴获了日军九二式山炮1门，驮马4匹。

当时公路上的战斗还击毁了日军装甲车、汽车23辆，缴获了日军大量武器弹药和补给，并俘虏了日军几十人，其中有日军龟谷少佐和几个日本慰安妇人。廖敬安还缴获了龟谷的指挥刀，上面刻着“天皇”两个字，这把指挥刀被廖敬安个人收藏。

廖敬安的回忆在《开县文史资料选辑》2008年第4辑可查，廖敬安回忆他们亲自包围并袭击了日军炮兵阵地和运输小队，成功杀死了日军40多人，缴获了1门九二式步兵炮，并且俘虏了日军龟谷少佐等几十人，其中还有几个日本慰安妇人。

廖敬安说俘虏了日军几十人，这显然与李克猷的回忆有出入，而且也与日军的记录不符。首先按照1937年抗战的实际情况来看，如此小规模的袭击战俘虏几十人是不可能的，事实应该是俘虏了包括龟谷和几个慰安妇在内的几个人。而日军死伤的人数，应该是炮兵阵地加上运输队总共80多人。

其次，日军的档案资料都记录龟谷少佐是当场阵亡了，而廖敬安却说俘虏了龟谷和几个日本慰安妇。这显然与日军的回忆是前后矛盾的，按照廖敬安的回忆缴获了龟谷的指挥刀来且没有交待龟谷的结局的情况来看，龟谷大概率是当场被打死了。

因为在1937年的日军是非常顽固的，让他们主动交出指挥刀的例子是少见的。最后，从廖敬安的回忆来看，此战并非是偶然遭遇日军，而是他们主动袭击日军的结果。

这场伏击战到这里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疑问：龟谷究竟是阵亡还是被俘虏的？这个问题在144师432旅参谋长胡秉璋的回忆录中找到了答案，胡秉璋说：

11月28日凌晨，川军146师、148师和独立第13旅等部向泗安的日军发动进攻。中泗安与林城的日军向下泗安增援，到4点钟左右日军不敌突围，泗安被中国军队收复。战后一个日军指挥官被围困在炸毁的路上，这个日军指挥官见手下全部被打死后，被迫跪在被烧毁的车辆前用指挥刀剖腹自杀。在打扫战场时，战士们还俘虏了几名日本慰安妇。

胡秉璋的这段回忆文字，可以在《中华文史库·八年抗战（上）》中查到。胡秉璋的这段回忆，正好回答了廖敬安回忆中的问题。龟谷少佐在车队被袭击全军覆没后，被迫当场自尽身亡，他的指挥刀被廖敬安缴获，同时有几个日本慰安妇也被抓了俘虏。

日军在此战中应该是全军覆没，因为无论是李克猷、廖敬安还是胡秉璋都没有说日军运输小队有突围的情况。日军档案中表明有2辆车成功突围，也许是出于鼓舞士气、碍于颜面才这样写的，就算真的有2辆车成功突围，对于整个小队被歼的情况来说也算是全军覆没了。

自此，这场八十多年前的伏击战已经明朗了。

1937年11月29日，在泗安战役之中，川军一个团与主力部队发起对泗安城内日军的反攻。日军龟谷小队原本奉命前去运送弹药，中途得知日军从泗安突围时，鬼谷小队拉着物资沿路返回湖州（所以川军才能缴获大量物资和俘虏慰安妇）。当龟谷小队来到安徽与浙江的交界大松林附近时，遭到了埋伏在这里的川军第146师第436旅一个团的伏击。

在激烈的战斗中，日军运输队被打死80多人，23辆运输车和护送的装甲车被炸毁。日军小队长龟谷少佐目睹小队全军覆没，绝望之下跪在被烧毁的汽车前拔刀剖腹自尽。他的指挥刀被川军士兵缴获，并上交给了旅长廖敬安，廖敬安最后私藏了这把刀。至于在战斗中是否有残余日军突围，这个情况可能是存在的也可能不存在，对于这场战斗而言这个细节并不重要。

至于被俘虏的几个日本慰安妇，她们是连同枪支弹药一起送去给泗安的日军的。她们在中途遭到袭击，被川军士兵当场俘虏。这几个慰安妇的结局，肯定是被送往后方战俘营了。这对于这场歼灭战来说，也是无足轻重的细节。

这就是这场“大松林伏击战”的真实经过，这场鲜为人知的漂亮伏击战，全部过程就是这样的。这是川军打的一场漂亮仗，这场战斗打得解气、打得振奋人心，虽然这是一场不大的战斗，但迫使日军指挥官剖腹自杀，着实让中国人扬眉吐气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