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你要交个税：法理基础和思潮

由于个人所得税是对所有人的收入进行平等征税，不考虑其社会阶层地位，所以法理上的前提是自然法学说。该学说认为，人有自然而来的不容践踏的权利，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应用到税法上，就是现在世界上所有国家奉行的按照实际经济能力公平征税的现代化税法原则。这要求同样经济能力的人同样征税，不同经济能力的人区别征税。（图为示威者要求政府关闭英属避税天堂。图片来源：东方IC）

税法学界还有一种理念，即应进一步把收入分为稳定收入和非稳定收入，并进行区别征税。因为同样数量的经济能力，从其持续性看是有很大不同的。比如1000元的地租就比1000元的工资更稳定，后者随着人的健康和年纪变化。但此种理念没有被上升概括进入指导性征税原则中去。（图为美国失业者在排队进行救济申请。图片来源：东方IC）

个人所得税之所以获得税法学家的一致推崇，并能成为现在世界上最大的税种，就是因为个人所得税最完美地体现了按照不同能力征税的现代化征税理论。不过，在1799年世界第一部个人所得税法（英国）出现以前，按个人收入征税的想法早就出现了。（图为推动英国个人所得税法通过的首相小皮特雪中塑像。图片来源：东方IC）

世界上第一个系统性提出按收入征税理论的是德国人克洛克（Kaspar Klock，1583—1653）。他推崇建立统一的中央集权国家，国家应把税收作为日常收入（有别于当时贵族统治者依靠其私人土地地产作为国家机构开支，只有在战争等特殊情况下才征税的现实），提出了按实际能力征税的累进征税原则。他认为征税时应考虑征税的成本，每个人应获得足够生存的基本免征额，个人的家庭成员负担比如孩子应该在征税时给予一定的税收减抵。（图为克洛克。图片来源：europeana.eu）

同时，克洛克还指出间接税的不合理之处，即富人和穷人要交同样的税，对间接税的代表——消费税持批评态度。他认为，税收应用于全体国民而不是君主的奢侈生活。他是第一个清晰对纳税基数做毛收入和净收入区别的人。可以说，现代化税法的全部原则都可以在他的著作中找到源头。（图为德国一市场。图片来源：东方IC）

可惜克洛克的先进思想没有对人类社会的实际发展产生大的影响，幸有亚当·斯密（1723—1790）加以发扬光大，形成直接决定政策的主导意识形态。斯密于1776年提出了现在还适用的四条征税原则：税负均等性、税法的确定性以避免财政官员的任意征税、纳税人交税的便利性、征税费用的经济性。（图为20英镑上斯密头像。图片来源：东方IC）

斯密称，每个国家的国民应该尽可能按照他们能力的比例贡献支持政府。后代学者在此基础上发展出对等征税理论，其前提是“合同国家”理论。即政府为一方，国民为一方，等于签订一个劳务合同，国家提供公共服务，国民交税付给政府的劳务费。国家责任就限于最基本的国防和维护社会秩序。（图为英国军舰。图片来源：东方IC）

虽然斯密提出按实际能力征税的原则，但他主张的并不是以累进税率和申报个人所得为特点的现代化个人所得税。他建议开征一种对不同收入按不同正比税率征收的税种。他要求对来自地产、房产、年金等稳定资产的收入采用高的正比税率，对工资收入征低的正比税率。按实际能力征税的现代化税法基本原则，并不是斯密的发明，他不过是把这种理所当然的思想表达出来罢了。（图为伦敦豪宅。图片来源：东方IC）

给予现代化个人所得税直接财政经济学理论支撑的是1755年卢梭提出的自我奉献纳税理论。该理论前提是相对于“合同国家”理论的“组织性国家”理论。也就是说，国家除了承担对国民基本安全保障责任外，还要运用其特有的组织能力，主动对社会做安排和调节，改进社会的合理与公正程度。人是从属于社会的成员，有社会责任，对这个责任，财产多的人就要多奉献，因为他的承担能力大。（图为安葬着卢梭等伟人的巴黎先贤祠。图片来源：东方IC）

人的奉献大小并不仅仅取决于交税的数量，还要取决于交税额对他的边际效应，即“疼痛度”。同样10%的税，对年收入10万元的人，其疼痛度远比年收入100万元的人大。这种奉献纳税理论确立了个人所得税的关键要点：累进税率，最低免征额。（图为南非棚户区与富人区航拍。图片来源：东方IC）

按照对等征税理论，一个国民交的税和他从政府那里得到的公共服务是应该基本等价的。这个理论就不能解释比尔·盖茨为什么要交那么多的税，因为盖茨交的所得税远远大于他实际获得的政府公共服务。只有按照自我奉献纳税理论，他才要按累进税率交比他人高得多的税。（图为比尔·盖茨。图片来源：东方IC）

税法除了征税的最原始目的外，还要承担社会财富再次分配的功能。这个对现代化个人所得税至关重要的理论，首先由德国学者瓦格纳（1835—1917）提出。他认为，国家要通过不同税负的分担，对弱者进行扶助，对经济导向进行调控，这给个人所得税中形成对弱势群体、对教育文化和国家鼓励产业的调控条款提供了理论基础。（图为瓦格纳。图片来源：en.wikipedia.org）

瓦格纳学说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为世界主要工业国家所接受并成为征税主导思想。至此，现代化个人所得税的财政经济理论基础完成。以后就是税法学家怎么把这些理论要求化成具体条款的问题了。（图为一战期间战壕里的士兵。图片来源：东方IC）//资料来源：《中国需要现代化的个人所得税》，张巍著，浙江工商大学出版社2015年出版。

来源：腾讯财经《浮世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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