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书生科考失利，遇俊俏男搭话，男子：吃了它变英雄汉

春风得意娶娇妻，婚后才显真面目

话说这台州府宁海县有一户人家，

父亲施上章

早年家贫，却一直坚持参加科举考试。然而造化弄人，他从十几岁考到年近三十，还一直是一个童生，连秀才都没有考上。人到中年，

妻子生下孩子之后，生了病却又无钱医治，就这样在痛苦中离世

。施上章深恨自己无钱给妻子瞧病，让患难与共的妻子走得这样地痛苦，决定

弃文从商

。

这样过了十几年，这施家也算是变得富裕起来。然而出于对亡妻的思念，施上章没有再娶，而是一心培养自己和亡妻的儿子。他给儿子起名叫

施乐天

，希望儿子可以像白居易白乐天那样胸怀天下，科举考试顺利，至少也能够乐天知命，没有忧愁。

施乐天确实天生聪慧，

十六岁这年已经考上了秀才，还是案首第一名

。明初的秀才还是很稀少的，何况施乐天这么年轻就独占鳌头。这样的明日之星，自然是受到许多人的重视。从县里致仕退休的刘知府，到附近卫所的吴千户，都愿意和施家结为亲家。媒婆都要把施家的大门槛踏破了，各家小姐的绣像都把施乐天的眼睛晃花了。

然而，

施乐天挑中了其中一位凸凹有致、面带红霞、眼含桃花姑娘的画像

，这就是

吴千户的小女儿

。

施上章对此不满意

，然而一看到儿子那

和亡妻十分相似的脸

，一股思念和愧疚又涌上心头，最终默认了儿子的选择。

就这样，从纳彩征吉到新婚，一个月不到就迎来了大喜的日子。

大婚当日，千户家的陪嫁给得是极多

，用十里红妆来形容是有点夸张了，但是从锅碗瓢盆到田庄地契，是无所不有。让人不得不感叹，这武官是真的有钱啊。

施乐天骑着高头大马，穿着新郎服，心中十分畅快。他想象着自己金榜题名、中了进士、做了官之后，手握生杀大权的情景，愈发陶醉了。

这吴家的

千金闺女叫幼白，果然生的玲珑有致，娇俏非常

。洞房花烛时，春宵一刻值千金，施乐天体验了别样的风情。

新婚过后，这家里的

经济大权却开始握在了吴幼白的手中

。原来，这吴千户送的嫁妆实在是太多，

施家为了不落下风，几乎是倾尽家产才凑足了相应的彩礼

。吴千户自然是看不上这点东西，就

把所有的彩礼打包当做嫁妆一起送了过来

。

在明代，这嫁妆是算作女方家产的，如果夫妻双方离婚，妻子是可以带走全部嫁妆的。所以在施家，吴幼白相当于合理合法地掌握着全部的家产了。

当然，施乐天前途无量，这么一点小钱又算得了什么呢？就算他这辈子只能做个举人，也会有人为了躲避税赋把自家的田地托庇到举人的名下，这种事还有个专门的叫法，叫“投献”。到时候，施乐天自然能够逍遥自在。

然而，人生最悲剧的事情之一，

就是你看到的前景无比广阔，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就是够不到

。施乐天自从中了秀才之后，一共参加了六次乡试，从宣德年间考到正统年间，皇帝都换了一个，他却是次次都是名落孙山。三年一次的乡试，他从信心满满变成了心如死灰，三十出头的年纪愣是从眼里看出了老人家的落寞。

这已经够让这位秀才感到难受的，但人只要一落魄，那他就会深刻理解到什么叫人性的复杂。当年他顶着父亲的反对亲自选来的美貌妻子，他那出身名门、知书达理的好妻子，

渐渐地露出她嚣张跋扈、凶悍暴虐的一面

。

不能中举，秀才渐渐成了妻管严

第一次乡试没中，吴幼白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黑了，开始抱怨丈夫名过其实。第二次乡试没中，吴夫人的脸直接就黑云盖顶了，一个不对就要砸家里的物件，不论是砚台还是锅碗，逮到什么砸什么。到了第三次没中，吴幼白好像是松开了身上的什么锁链一样，彻底放开了手脚。

因为这施家的钱财产业几乎都掌握在吴幼白的手里，她

从此克扣公公和丈夫的吃喝用度，在家里只给二人穿破衣烂衫

。稍有不顺心，抽到什么打或者砸这父子二人。

施乐天自小生活顺遂，除了读书啥也不会，说到底就是一个文弱的性子，遇到这样彪悍的妻子，除了新婚后一段时间敢稍稍反抗几次，被她狠狠修理之后，便再也不敢多嘴了。

何况，自从吴幼白进入三十的年纪，她

武将之女的弟子就经常要把施乐天送上西天

。这平白又给了吴夫人嘲弄丈夫只是一个废物的理由，施秀才已经彻底在他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了。

秀才公主唯一敢做的，只有

偷偷给自己老父送吃的

，免得他真的被饿到。

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着，施秀才只能指望自己能够考中举人，不求因此光宗耀祖，家财万贯，只求自家夫人能够看在举人的面子上，能够给自己和父亲好一点的待遇，毕竟

自家的老父已经年近六十了

。到了花甲之年，报以重望的儿子是个废柴，还要被儿媳妇虐待，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然而，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做好万全准备的第四次乡试，施乐天却突然腹泻到不能动弹，勉强做好的策论没有半点出彩之处。

第五次乡试，施秀才文思如泉涌，写得酣畅淋漓，老辣的文笔、犀利的见解想必能够打动考官。然而那次的考官是大太监王振的爪牙，

只求财不要才

。中榜的名次是按照生员送给考官银两的多少来排的，没有送钱的施秀才自然不在榜上。

第六次乡试，这一回他只带着馒头干啃，水装在事先装好的袋子里，防止肚子再出问题。

然后事先从妻子那里要来百两白银

。为了让丈夫考上举人，吴幼白还是很愿意花这点“小钱”的。这笔钱他托付一位同乡，通过七转八弯的关系，

总算是送到了主考官的手里

。这时候的施秀才已经是抱着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参加这次乡试。当他信心满满地走出考场，只觉得自己的所有才情都得到了发挥。这一次乡试，稳了！

然而，天意弄人，施秀才好像是注定当不成施举人了。这一次乡试，施乐天的名次位列第一，他的试卷副本在放榜时贴在告示墙上，看到的人无不称赞这是一篇难得的好文章。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这一届的解元了。但是

南京督察院的一份上书，把这个美梦打得稀碎

。这一届的主考官

因为收受银两被举报

，这一次的乡试成绩作废，所有参与送礼的生员革除功名，永不叙用！

听到这个消息，施乐天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好不容易考中的举人就这样飞走了，而且自己让同乡给考官送了一百两银子，自己秀才的功名恐怕也要被剥夺了。要是这样，他回到家恐怕要被家里的悍妻直接鞭打至死，老父亲恐怕也逃不了她的魔掌。一时间，施乐天万念俱灰。

他坐在客栈里，花着仅剩的几文钱，买了一壶酒，开始喝了起来

。想想自己的遭遇，只觉得乐天这两个字不是要自己学白居易，而是要让作为“乐天”的自己要“知命”。还反抗什么，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

在等着自己被革除功名的时间里，施乐天只觉得看透了人生。

但是，命运这东西吧，好像最爱干的事情之一，就是反复逗你玩。那个给考官送礼而被革除功名的名单里，并没有施乐天。这是为什么呢？后来施秀才才知道，他托付的那个同乡，根本没有把那一百两银子送给考官，而是自己拿去花天酒地了。

他的秀才功名保住了，但是这让施秀才更加悲愤了起来。好不容易考中举人，但这次乡试成绩作废了！

其实经历这么多，施秀才已经不在乎功名利禄了，他只想考个举人回家，能够让自己和老父免了家里那个母老虎吴幼白的虐待。难道这点小小的要求，老天都不肯成全吗？

梦中奇遇，似真似假，再做大丈夫

他只是走出客栈，沉浸在阴冷的秋雨中，脑海中唯一盘旋的，就是对自己懦弱、废物的自嘲和控诉。迈着僵硬的步伐，施秀才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忽然，

身前传来一阵吆喝声：“卖药了，不灵不要钱！”

施乐天猛地惊醒，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相貌英俊的男子站在身前，他打着一柄精致的苏绣伞，身着白色丝绸儒衫，手中捏着一个瓷瓶。当施乐天向他看去时，这名男子向他温和地笑了笑，说道：“这位兄台，小弟这里有一瓶药，不知道兄台有没有兴趣？”

施乐天愣了一下，脸上立马流露出几分鄙夷，不过又被他刻意收了起来。眼前这位仁兄仪表非凡，却是个卖药的。

于是他答道：“不用了，小弟用不着，兄台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那人却笑容不变：“

这并不是用作闺房之趣，而是胆小鬼吃了它会变成英雄汉，不怕老婆

施乐天却是不信，世间哪有这种药？又怎么会刚巧找到自己？其中定然有诈，所以他扭头就准备走了。

男子的话却又传来：“兄台，你一直觉得是你没有考中举人，才遭到令夫人的虐待。你一直觉得令尊受到的鞭笞，都是因为令夫人的暴虐。你有没有想过，事实完全不是你看到的样子？”

这位仁兄的话让施乐天愣住了，他急忙回过身来问道：“你什么意思？不对！你是怎么知道我家情况的？”

男子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兄台，越是挣扎，越是痛苦，只因为你连丈夫最基本的责任都未担负。吃下这瓶药，整个世界都将不同。当然，不灵不要钱。”

施乐天却好像被雷劈了一样，嘴张得大大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你到底什么意思？”

那男子只是从容地收起了雨伞，原来雨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

他收起笑容：“本以为你只是痴愚，没想到你只是在逃避。看来事情真相如何，你都知道。你只是不愿面对自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不愿面对至亲的错误，却将一切原因归咎到一个养活你一家的女人身上。这样的人，就算是入朝为官，也不过是为世上再添一个庸官罢了。”

施乐天抱着头蹲了下去，声音中依然带着哭腔：“你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求求你……”

等到施乐天抬起头来，却

发现自己还在刚才的客栈中，他只是趴在了客栈的桌子上睡着了

。

施秀才赶忙走出客栈，外面的雨果然停了，街上仍然没有多少人。他急急忙忙往梦里遇到那个男子的地方赶去。然而，到了地方却没有什么仪表不凡的兄台，

没有什么药，只有一把伞放在地上

。

施乐天上去打开一看，这把伞上的苏绣图样竟与梦中的那把伞一模一样！秀才公怅然若失，这是上天在警示他？看来，有的事实是不得不面对了。

面对现实，夫妻二人解心结

回到客栈，从好友那里借来银两，秀才公直接一路回到家中。

施秀才的妻子吴幼白果然已经提着鞭子在家里等候。吴幼白没有别的话，开口就怒气冲冲：“本来听到你中了解元，我是很高兴的。心里想着，以后的日子总算可以轻松一点。没想到你这怂货竟然又把到手的举人给送走了，今天这顿鞭子你看起来是逃不了了！”

施乐天没有说活，只是把身上的丝绸长衫给脱了下来，免得被鞭子打坏了。

吴幼白却是愣了一下，接着眼里发出轻蔑的光芒，嘴里却又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吆，今天相公是从哪里学来的无赖手段，是准备和我耍横是不是？看来今天不把狠狠教训你一下，你怕不是要上房揭瓦了！”

话没有说完，鞭子就已经噼里啪啦地抽到施乐天的身上了。施乐天这一次却没有闭上眼睛，只是平静地感受着。这鞭子比平时要重一些，但恐怕并不是妻子的全力出手。平时都是闭着眼睛任凭鞭打，今天睁着眼睛，果然发现吴幼白是收着力道的。

看到丈夫今日竟然是睁着眼睛在看着自己

，眼神里不是灰败，不是漠然，不是厌恶，而是某种久久不曾见到的感觉。

吴幼白手中的鞭子顿时停住

：“你今天这是要做什么？”

施乐天却理了理衣衫，将头上的儒巾扶正，对着妻子说道：“

咱们成亲以来，已经有十六年了，这十六年来，辛苦你了

。”

吴幼白心中一阵悸动，嘴上却是在强撑：“你这是从哪个戏文里学来的酸词，别以为做了这副好汉的样子，就能逃得了今天这顿打。”

施乐天却接着说：“幼白，其实我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只是以前我是不敢面对。

前几日我得了一场奇遇，这才终于鼓起勇气面对现实

。”

原来在二人结婚之前，施家的生意已经快要被人打压得做不下去了，施乐天的父亲施上章这才顺手把所有的店铺送给岳父家当做彩礼。没想到这岳父大方，又把这些店铺送了回来。

施上章毕竟是个书生，这些年的生意多是靠着请来的萧掌柜在管着。等到二人成婚，生意都归吴幼白来打理。吴幼白敏锐地发现萧掌柜借着施秀才的名头，私下里干着强买强卖。这才不顾施上章的劝阻，直接把他给辞退了。

为了免除后患，后来吴幼白直接派人把萧掌柜给杀了。

这些事情，施乐天都知道。他知道妻子你杀人灭口，是为了他的名声考虑，毕竟萧掌柜以我的名义干了那么多天怒人怨的事情。

然而他不愿去面对事实，不愿意面对有人借着他的名义，害了那么多的人。吴乐天怪不了别人，又不愿意责怪自己，到了最后，只把所有怨气撒到了自己妻子身上。

他埋怨吴幼白心狠手辣、杀人灭口。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显得他有多么高尚。

然而，这些年来，施家的生意都是吴幼白在打理。随着施乐天一次又一次地乡试失败，他的岳父嘴上不说，实际上已经放弃了自己的这个女儿，和这个无能的女婿。

施乐天这秀才公没有了举人的前程，身后的岳父又不肯出手帮忙，总有人想要侵夺咱家的生意。是吴幼白一面拿自己的嫁妆填补亏空，一面拿着岳父的面子狐假虎威，这才把家里的生意保了下来。

而吴幼白听完后，脸上露出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跌坐在椅子上。她努力地压住喉头的哽咽，说道：“相公，你能知道我的苦衷，我这些年的辛苦也算是值了。”

施乐天却话锋一转：“当然，你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忤逆不孝。父亲看你这么多年都没有给我生下一儿半女，偷偷地张罗了好几回，想要给我纳个妾。你不该因为这个就做出一副悍妇的模样，找到借口就鞭打他，甚至还要时不时地断了他的饭食。我知道你只是在吓唬他，没有真正出过重手……”

施乐天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吴幼白打断了。她站了起来，眼里的怒火像是要喷出来：“好啊！姓施的！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怪我生不出儿子给你家继承香火是吧！好好好！我耽搁了你娶妾了是吧，我让你施家绝后是吧，我忤逆不孝是吧！你终于是说出口了。你就是看不惯我，你就是想把我休了！但你不敢休我的！你怕我爹报复你！我爹是千户，他……”

施秀才也按捺不住情绪了：“我从没想过要休了你！你是我明媒正娶回家的。我父亲想要给我纳妾，那是他的想法，我对付你一个人就对付不过来，哪有那力气应付别的什么小妖精！

至于说生不下孩子，咱们多去看看大夫，总会有办法的

。”

吴幼白紧紧盯着施乐天：“你当真不怪我没给你生下孩子？你当真不曾默许父亲给你纳妾？”

施秀才：“如果我有半句虚言，就让我天打……”

施夫人赶紧飞扑到秀才身边，捂住他的嘴，不让他把毒誓说出来。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先只是啜泣，接着抱着秀才嚎啕大哭起来，

仿佛要把这十几年的不甘、苦痛、悔恨全都哭诉出来

。

不再强求，夫做高官妻得子

在之后的日子里，施乐天

主动和父亲施上章讨论了纳妾的问题

，说自己夫妻二人仍然身在壮年，不必急着纳妾。并向父亲保证，自己必然给施家留个后，不会让父亲百年之后无人祭祀。实际上，施乐天打定主意，要是生不出儿子来，就从堂兄家过继一个侄儿，当做自己的儿子。

听了这番保证，施上章也就表示不再给儿子张罗着纳妾了。吴幼白听了这话，表现得更加干脆。她直接在公公面前跪下，

双手拿出鞭子递给他

，说只要能够原谅自己一直以来对公公的忤逆，她认打认罚，绝不说出半个不字。

然而施上章是真的怕了自家的儿媳妇，他的手像是被蛰了一样，立马缩到背后，哪里敢去接那条打过自己的鞭子。偷偷看了眼低着头的儿媳妇，嘴里忙不迭地说着儿媳一直能够持家有道，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他受到一点点的委屈不算什么。

就这样，这一家人的不愉快，在面上算是揭过去了。

施乐天也更多地关注起家里的生意，想要帮助妻子负担一点。没想到自己在做生意上确实是一窍不通，而吴幼白确实能够一个人把家中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

于是施秀才只好不去掺和，省得给妻子添乱。又想起要和岳父还有几个大舅子、小舅子多做沟通，他干脆拿起科举应试的劲头，在家里开始

研读起《尉缭子》、《李卫公问对》这样的兵书

。

所以说文人的想法总是奇奇怪怪的，想要和岳家那些武将搞好关系，难道不是应该多练练酒量吗？

时间就这样过着，没想到有一天，

台州府的教谕问施秀才，有个机会可以直接到北京国子监去做贡生

，而他的条件完全符合，问他愿不愿意去。

这时候的国子监的监生、贡生还是很有前途的，只要能够取得好成绩，是可以直接授予官职的。但是施乐天还是很犹豫，他觉得以自己的文采，考中举人、进士都是早晚的事，何必要去做什么贡生呢？

吴幼白却说：“上次乡试，你中了解元，却因为主考官科场舞弊而被取消了成绩。出了这样的事情，谁还敢再在点你当举人呢？不嫌你晦气，也要避嫌啊。”

施乐天被吴幼白说动，却仍然放不下家中的妻子和父亲。吴幼白又说了些男儿志在四方的话，最终才把施乐天说服。

等施乐天在国子监安顿下来，便时不时往家里写信，诉说着对家中的思念。当然，也少不得描述京城的繁华，时不时也会聊到当时的朝政。

吴幼白便读着施乐天的信，聊以自慰。然而到了第二年，也就是正统十四年的秋天，便再也收不到丈夫的来信了。本来吴幼白只当是丈夫有事情在忙，或者信在中途耽搁了，

没想到渐渐可怕的消息传来

。

首先是朝廷北征的大军被瓦剌打败，皇上给俘虏了。接着传来瓦剌大军兵围北京城的消息，后来的消息就开始左右矛盾。有说北京城被打下来，有说北京城被屠城的，还有说瓦剌大军已经开始南下的。

然而事实到底如何，吴幼白根本不知道，她只是急于知道自己丈夫的安危。但是作为家中主母，她一方面要拿出一副大将的风范，要给人心惶惶的手下以信心。另一方面还要在公公面前强作镇定，面对公公对她当初“怂恿”施乐天去京城的埋怨。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留下无人看到的眼泪

。

直到第二年春天，才传来京城无恙，瓦剌人退兵的消息。但是驿路不畅，还是没有施乐天的来信。就在吴幼白越来越绝望的时候，

施乐天竟然从京城回来了

。

看着眼前穿着官袍的施乐天，吴幼白竟一时不敢上前相认。不是因为施乐天身上的官袍，而是他一身的气度与之前大有不同，竟然有一股无法掩盖的肃杀之气。还没等到吴幼白回过神来，她已经被施乐天一把抱在了怀里。

等到后来，吴幼白才知道施乐天在京城经历了什么。原来等到瓦剌围困北京城，京城里的士兵已经不够来守卫城墙了。作为国子监的贡生，施乐天向上自荐，表示为国仗义死节的时候到了，他愿意为国效忠，即使只能做一个小兵。不知道上级是怎么安排的，施贡生就真的参军了，还真的成了小兵一个。

从十月十一日瓦剌抵达北京，到之后的德胜门大战、西直门大战、土城之战，施乐天都有参与。事实证明，即使他兵书念得再熟，他仍然是新兵一个。光他所在的小旗，十个人里就有三人战死，两人重伤。但是被他们用火铳打死的瓦剌骑兵也是不知凡几，特别是土城之战，瓦剌被引入埋伏，当时的施乐天只顾着放铳，根本没注意到有多少瓦剌人被打死。等到战事结束时，瓦剌人尸体在阵地前堆得高高的，无主的战马悲声嘶鸣，而施乐天身边的明军也被敌人箭雨射倒了一片。

等到瓦剌终于战败退走，施乐天就从军旅中退了出来，继续回到国子监当自己的贡生了。没有想到，等到朝廷理清了朝政，兵部尚书在奏报中看到施贡生作为一介书生，竟然能够参与军事，十分欣赏。加上各部文官缺额严重，

于是破格把他提拔为兵部武选清吏司主事，官居正六品

。

等到京城里的事务安排的差不多了，入职不久的施乐天就从京城回到台州老家，要接家人去京城去生活了。

值得一提的是，

夫妻重逢后没有多久，吴幼白就有了身孕

。有人说是施大人当官之后，转了运了，这才破了断后的厄运。有人说，施大人是杀了许多瓦剌人，得了一身煞气，冲破自己身上淤积的阴气，终于阳气通顺，这才恢复了能力。

然而，这些都不对。施乐天在京城郑重其事地看过御医之后，才知道自己一直走错了道，之前要是能有孩子才有鬼。

后记

二人之间这么多年来的矛盾，不是因为没有施乐天没有考上举人，不是因为吴幼白没有生下孩子。而是施乐天以为妻子嫌弃自己没有考上举人，是吴幼白以为丈夫嫌弃自己没有给自己生下孩子。或许还有别的原因，但从来都不是因为二人深恨对方。他们之间的爱恋，却以怨恨折磨的样貌表现出来。

幸而施秀才在客栈里做了那样一个梦，就能够突然从懦夫变成了伟大的丈夫。

或许世间并没有那么多的奇迹，面对现实，

对自己亲近的人说出自己的心里话，那也许才是维持感情的开始

。

但说出再多动听的情话，只能拔去施乐天和吴幼白心中的刺。如果没有实际的行动去填满留下的空洞，那么日后的生活恐怕还是要回归互相怨恨。

好好做事，不去强求，恐怕才是幸福生活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