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穷男友家三晚，我成了富婆

01

永安镇长乐巷，新开了家脂粉铺。

粉饰一新的门面，明晃晃地支起画着桃花的幌子，老板娘自称桃三娘。

一开张，就挤得别家铺子没了生意。

别家五文一饼的水粉，她家偏卖四文，那粉质细腻光滑，抹开一片白莹，片刻便被肌肤吸收，又滑又嫩。

别家胭脂用红蓝花做，偏她家用玫瑰，还加了栀子花，不但色泽鲜艳浓烈，抹上更是甜香满颊。

那桃三娘，更是店里的活招牌，今日桃花妆，明日酒晕妆，后日飞霞妆，额头花钿日日不同，发髻梳得也好，引得姑娘们艳羡不已，只瞧着她窈窕柔软的身影，在店里忙来忙去。

这日，桃三娘正在柜台盘账，余光扫到门口来了人，抬头看，是周小郎中，便低了头装作没看见。

几日前，周小郎中已来过一次，他不买胭脂，上门叨扰是为了求药草。

前阵子，桃三娘从古医书习得养颜新方，以益母草为主料，辅以胭脂和滑石粉。她私下研制成了，果然功效显著，便忙不迭把四里八乡药农的益母草都收了，即便她家用不完，也不想别家立刻就仿了她的新品搅局。

本也不妨碍什么，城里镇上药房预定的量早已收走，她只将剩下的都包圆罢了。但平日里零散来收药草的郎中就买不到了，周小郎中便是其中之一。

上次周小郎中禀明来意后，桃三娘让他碰了一鼻子灰。

“周小郎中，您给病人开的药可是不收钱？”

周小郎中摇头，平日里他看的都是穷苦百姓，已是半买半送，若是不收钱，便是他也活不起了。

桃三娘一扬算盘，算珠上下噼啪脆响，露出一小节白玉般的手腕：“这便对了，您卖药，我卖胭脂，都是开门做生意，我也不难为您，若是您出双倍的价钱，我便勉为其难，让一些药草给您，如何？”

周小郎中默然，待了片刻便告辞而去。

桃三娘本以为他再不会登门，没想到才不过三日，他居然又来了。

显然，他这次是有备而来，随身的药篓中装满了深山中采得的野玫瑰花，娇艳欲滴，末了还小心掏出一个密封的陶罐来。

“这是从林间搜集的露水，比泉水井水做胭脂更好些，量不多，但姑娘做自己用的胭脂倒也够了。”周小郎中笑得毫无芥蒂。

桃三娘心下一动，叹口气，罢了，虽说她最不屑于做好人，可这小郎中着实让人讨厌不起来，便匀他一些药草又何妨？

见桃三娘松了口，周小郎中大喜，再去山中采药总要顺带捎点私货，或是香草或是野蜂蜜或是露水，桃三娘不好意思白收他的，便放话说后院的药草他可随用随取，这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络起来。

02

益母草养颜膏一经推出，果然大受欢迎，桃三娘更忙了。

李家夫人办赏花宴，早早叫了桃三娘过去梳妆，那日李夫人妆容雍容华贵，艳压群芳。

陈家小姐去赴宴，桃三娘给她选了适宜的淡妆，衬得她大方得体，清丽脱俗，一眼就被一贵夫人相中，做了少夫人，成就一段佳话。

自此，桃三娘在贵人圈子口碑甚佳，小有名气。

桃三娘也会做人，逢了节气并主家喜宴寿宴，她都要挎着一篮子通草绒花去凑热闹。喜宴送并蹄莲，寿宴送福菊，平日节气送牡丹凤蝶，花样总没错。

喜得主家夫人谢了她，回头便打发管家去铺子定了府里整年胭脂水粉的单子。

一时间，桃三娘把整个永安镇胭脂水粉的生意，垄断了一半。

初尝甜头的桃三娘一鼓作气，将旁边的店铺也收了，门面整整扩了一倍。有同行老板上门道贺，话里话外想结交，桃三娘客气地拒了，做生意各凭本事，你家若是脂粉做得好，她还能高看一眼，若只跑来论资排辈攀交情，她才不屑。

久了，同行老板都传出桃三娘傲气不好相与的名声来。

桃三娘不理，名声又不能当饭吃，同行都不来往正好，她才没空闲时间陪他们虚与委蛇地应酬。

店里的伙计都是新招的，大事都要她拿主意，各府邸的小姐太太也都点名让她来，一时间桃三娘恨不得分出三头六臂来，只得日日忙到深夜。

一段日子熬下来，加上思虑过重，她眼底的乌黑便是多厚的脂粉也盖不住了。

周小郎中瞧出来了，不好劝阻，只给抓了几剂安神助眠的草药送来，才让桃三娘睡了几个好觉，脸色好看了些。

桃三娘暗笑，大概天底下的郎中都是如此吧，见不得身边人糟蹋身子，上赶着做好人。

有店里的伙计打趣道：“这小郎中往咱店里跑得这样勤，莫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罢偷眼瞧桃三娘的脸色。

桃三娘也不恼，斜觑一眼道：“看来是清闲了，还有空编排我了？”

周小郎中是个好人，她心知肚明，家底干净，人勤快，名声也好，最难得的是眼神干净，看着就神清气爽。

只是，太穷了些。她虽不指着嫁汉穿衣吃饭，可也得好上加好才是，不求家财万贯的有情郎，可也不能白拿了银子去倒贴啊！

桃三娘在心底掐灭了那点小火花，后来周小郎中再来送东西，她就避而不见了。

瞧着周小郎中兴冲冲地来，又有点失落地离开，她有些不落忍，却狠心甩甩头。这世上好人难当，还是真金白银实在。

缓过劲的桃三娘，又风风火火地忙碌起来。

03

脂粉铺的生意是突然冷下来的。

先是流言四起，传桃三娘不老实，借着在高门大户行走的便利，勾引了城中有名的富商王老爷，想做他的八姨太。这消息传得飞快，便有嚼舌头的妇人们互相告诫：“可别再找那桃三娘上门了，见天花枝招展的，说不准存了什么腌臜心思。”

有跟桃三娘关系好的女眷，偷偷把这事说了，气得桃三娘摔了杯子，恨不得骂上门去。明明是那王老爷色胆包天，见了她两回便神不守舍，还撺掇大太太来跟她说纳妾，被她一口回了。

怎么传出来就变了样？

可这事又不能扯开说，她要是抖落个干净，王家没脸，别家也得惴惴不安，这些高门大户谁家没点见不得人的事啊！若桃三娘是个大嘴巴，便是以后谁家的门她也难进了。

这个哑巴亏，她吞得憋气。

气正不顺，这天又来了上门碰瓷的。

是个刁蛮的妇人，非说用了她家的益母草养颜膏，脸上起了一大片粉刺，煞是吓人。

桃三娘冷笑，这益母草与滑石粉的功效是排毒润肤，专治粉刺，照她的说法，就如同说吃对症药能加重病情一样荒唐。

桃三娘不想理她，可这妇人异常执着，日日来脂粉铺大吵大闹，搅黄了不少生意。

桃三娘叫了这妇人到后堂，问她到底想怎样？

那妇人一摸脸，眼珠子滴溜溜转得飞快，伸出五个指头：“五十两，这事就了了！”

桃三娘忍住了破口大骂，冷笑一声，转身送客。这摆明了是敲诈！给五十两事小，可若这妇人拿了银子出门到处宣扬，她家理亏才用重金息事宁人，那她家脂粉店的名声，不臭也臭了。

这是有人要把她家往死里整呢！

那妇人一见桃三娘翻脸，撒泼叫嚣：“有我一日，便叫你家做不成一桩生意！看咱们谁耗得起！”

桃三娘一肚子火！要说这是巧合，打死她也不信，背后作祟的肯定是她的同行冤家，指不定躲在哪里看她的笑话呢！

她一气之下，索性关了门。这妇人愿意出丑，她还不愿意做陪客了呢！

只是一直关门也不是办法，当夜，桃三娘辗转反侧，忧思难寐，直到天快亮才迷糊睡去。

半睡半醒间，只觉得脸上脖子痒得很，她没在意，只想着天亮后要如何与这妇人再周旋。

04

周小郎中正在家中翻晒药草，被带着帷帽找上门的桃三娘吓了一跳。

只见桃三娘半掀开帷帽露出半张脸问他：“这几日没睡好，今早起便成这样了，先生看看可有快速消除的法子？”

只见满脸的火疙瘩密密麻麻，从脸颊蔓延到脖颈。

周小郎中切完脉，摇头说道：“肝火太盛，气躁攻心，肝脾之气淤结，你且静心缓上一个月。”

“一个月？不成！”桃三娘像热锅上的蚂蚁般，眼前的烂摊子都指望她去收拾。可这脸若被有心人瞧见了，定借着那刁蛮妇人的谣言大肆传播，说脂粉有毒，连她也中了招。难道让她见着人便露脸给人看，只是上火长的火疙瘩吗？

若是这样被人瞧见了，她倒宁肯关店算了！

不得已，她只能找信得过的郎中来瞧，想来想去，便只有这周小郎中了。

“不成，你一日不给我治好，我便住在你家不走了！”桃三娘耍起无赖，她现在确实不好在镇上走动，一个不小心，连累她家脂粉铺的名声就坏了。

好在周小郎中家远离镇上，只在山脚下搭了几间茅屋，方便进山采药及晾晒，少有人来，暂避避风头也好。

平日里也有重病患者在他家小住，方便诊脉换药，周小郎中见她执意如此，便收拾出一间草房，让她住下。

可桃三娘夜里还是睡不安稳，周小郎中眼见她屋里的烛火亮了半夜。这心结不解，便是什么灵丹妙药也没用。

第二日，周小郎中便说：“山中有一味药草，外敷可治你的脸，只是那药草太娇贵，拔下来要立刻捣碎外敷才好。”

桃三娘一心想治病，二话不说，便背起药篓与他一同进山。

第一日没找到，第二日继续找，连着两三日下来，累得桃三娘手脚发软，每日简单洗漱后沾床就着，根本顾不得再胡思乱想。

如此几天后，周小郎中再诊脉，心火已去了不少，脸上的火疙瘩也消退了些。

而后周小郎中便不再进山，只把这几日采来的药草翻晒，碾磨，归类，桃三娘闲不住，便给他打下手。

时不时，偶尔有周边村里的人来看病，乡下人哪有什么余钱，拿十几个鸡蛋，或半升米来抵换草药，这还算是厚道的。有那心眼多的，只送来一个布幌，上面龙飞凤舞写几个字：仁心仁术，这也算是抵了。

桃三娘都替他着急，周小郎中却不恼，问诊、瞧病、打包药草，一丝不苟。

这世上再没如此傻的人了，桃三娘感叹道，终于知道他穷的原因了。

05

两人逐渐熟稔，桃三娘开始将自己遇到的麻烦一一道来。

“你说那些妇人，起初夸我上妆手艺好的是她们，现在说我品行不端的也是她们。我做的就是这脸面的生意，若不把自己拾掇得鲜亮，谁又能光顾我的买卖呢？”

“还有那上门捣乱的妇人，我找人打听了，就是同行老板气不过我家生意好，故意找人捣乱。你说他们但凡多花一点心思在自家的脂粉上，制作的工艺再精细些，也不会被我家脂粉比下去，谁承想，这心思都用在这歪门邪道了。”

“做人做事，简单一些不好么？我从未想过坑害谁，可怎么就防不住别人来坑我呢？”

桃三娘越说越气，扇火的蒲扇被她使得呼呼漏风。

周小郎中揭开熬药罐瞧了瞧，接过她手中的蒲扇，说道：“我刚出师四处行医时，人家一看我如此年轻，转身就走，宁肯相信街边卖假药的赤脚郎中，也不肯让我诊诊脉，瞧一瞧。这跟人打交道，信任是第一步，对于她们来说，你的货好不好，在她们眼中没你想的那样重要。”

桃三娘点点头，若有所思。

“所以有人造谣坏你的名声，从你的品性着手是最容易的。单身女子做生意，总要被人指指点点。”周小郎中说道。

桃三娘叹口气，她早已过了婚嫁的好年纪，这些年苦吃了不少，罪没少受，也遇到过有意的男子，可就是天不遂人愿。

有家世有钱财的人家，根本瞧不上她，做妾她又不乐意。穷苦清白的人家，她又瞧不上。高不成低不就，也就蹉跎了好几年。

这个话题他俩聊不下去，周小郎中咳嗽了一声，赶紧换了。

“至于你的同行，其实化解反倒容易，商人之间皆为利，纷争也为利。若找到一条路，大家都有利可图，那麻烦也就迎刃而解了。”

桃三娘不甘心道：“做生意，各凭本事，我挣我的银两，还能管他们挣不挣钱？”

周小郎中笑道：“若你生意做得平庸，自然没人理你，偏你一开店就如此出挑，降价抢人家生意不说，还买断药草不让别家仿制，短短半年就做得风生水起，被人暗算真心不冤。”

桃三娘叹了口气。

“不是非要你与他们混在一起，”周小郎中继续说道：“只是永安镇不过就这么大，你多争一分，他们就少一分，既然注定此消彼长，为何不把眼光放得长远些，往外走一走？说不定就有共存的法子呢。”

桃三娘眼神一亮，电光火石间想到一个点子，喜不自禁，忙起身佯装深深一拜：“周小郎中果然神医也，连心病都手到擒来，小女佩服佩服！”

周小郎中一下红了脸，指指药碗说道：“喝，喝药。”

桃三娘的笑脸立马垮了下来，这药虽好，也忒苦了些。仰着脖子艰难喝下，桃三娘只觉得心肝脾都苦到一块了。

周小郎中递过来几颗通红的野果，她忙捻了一颗尝了，酸甜的滋味一下就冲淡了口腔的苦味，一直蔓延到心底。

月朗星稀，夜风习习，桃三娘觉得浑身说不出的畅快。

月光下的周小郎中，一身青衫，那眉眼，温温润润，确实有点，好看。

06

半月过去，桃三娘脸上的火疙瘩已消了大半，剩下的不仔细已看不出来。

喜得桃三娘顾不得周小郎中静养的叮嘱，匆匆告辞，她家生意再关张下去，只怕是真要歇业了。

经过半月休整的桃三娘，仿佛踩了风火轮，又满城转了一遍。

先去了几户相熟的女眷家，话里话外透出风声，想找个良人嫁了。只一条，不做妾，当年在亡母坟前发过誓，不管生活多艰难，也不能自甘下贱，给人家做小，若违背誓言便遭天打雷劈。

桃三娘说得情真意切，还找了镇上有名的薛媒婆，帮她相看。

果然没几日，镇上的流言蜚语便消停了些。

紧接着，桃三娘又拜访了几户同行商家，一番客套后，表明来意，想找有实力的同行合作，将她的几样新品推到永安镇以外的乡镇。

“永安镇地盘小，咱几家没必要争来争去，我又是女子，实在不方便到处奔走，还请几位老板带我一起发财。”桃三娘有意示弱，同行商家自然窃喜，这合作共赢的好事谁不愿接？毕竟桃三娘的脂粉有多好，整个镇上最清楚的就是他们。

桃三娘如此一推一让，既打消了几位同行的敌意，又将自己与他们的利益紧紧拴在一起，自此，几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关系处得其乐融融。

而那刁蛮的妇人再也没出现过，一场闹剧消散于无形中。

桃三娘眼前的危机一一化解，她松了口气，隐隐觉得折腾了这几日，肝火又有些盛。

她心有余悸地对镜照了半天，没看到火疙瘩复发才罢，只觉得牙床有些肿痛，牙根生疼。

入夜睡时，却如何也睡不踏实。她的绣床又香又软，被褥都是绸缎精品，可为什么她总想起那草木香的简陋木床呢？还有满院子的药草香气。

还有那天月光下的周小郎中。

她终于懂了，周小郎中如此通透的人，一贫如洗只是他的选择罢了，千金易得，可他这样的心性却是世间难得。

罢了！罢了！总得做一回亏本的买卖！

第二日，她便捂着脸又去了周小郎中家中。

“你这郎中好不厚道，之前给我吃的药里可是添了东西，让我停药就难受？”桃三娘眉头拧到一块，佯装气愤。

周小郎中有些慌张，赶忙来瞧她：“怎么了？可是又上火了？我就说你还需静养吧，你偏不听。”

说罢又要给她诊脉，桃三娘噗嗤一笑，说道：“你给我开的药中少了一味药引！”

周小郎中二丈摸不到头脑：“缺什么？”

“缺你！”桃三娘大胆地直盯着他瞧，直到周小郎中的脸红透耳根，眼睛里却满是惊喜和深情。

07

两人的婚事办得热闹，有相熟的女眷打趣道：“你这人精，挑来挑去，怎么就看上那个穷郎中？”

桃三娘佯装正经：“静心，败火，助眠。”

一群女眷笑作一团，都说这可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婚后的桃三娘依旧风风火火，每日里闲不住，那心火压不住就冒出来，她也烦了吃药，逼得周小郎中只得从饮食中帮她调理，竟逼出了好几道药膳食补的方子。

桃三娘试过后大喜，敲敲打打中又开了家新店：美人药膳，颇受女眷们欢迎。这脂粉涂抹得再娇艳，总有卸妆的时候，这吃出来的好气色，可是脂粉无法替代的。

后来药膳店走出永安镇，又开了三五家分店，生意火爆，日进斗金。

桃三娘得意洋洋地给自家相公的优点又添了一条：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