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边牧场” 缅怀那对高鼻梁蓝眼睛的养牛夫妇

“三边牧场”:缅怀那对高鼻梁蓝眼睛的养牛夫妇

原载于《农村青年》2021年第8期

上世纪40年代，一对恋人为了信仰，从异国他乡来到中国，与内蒙古草原牧民结下维系一生的深厚友谊，最后把骨灰撒在了这片草原上。他们就是阳早、寒春夫妇，内蒙古鄂尔多斯市鄂托克前旗城川镇就是他们奋斗过的地方。

阳早、寒春夫妇

城川，这个鄂托克前旗草原深处的小镇，是内蒙古自治区开辟最早的革命根据地之一。1949年，党中央创办的第一个种畜场——三边牧场就设在这里。

时间从未停下前行的脚步。直到今天，还依然不断有人来城川镇的三边牧场旧址和陈列馆，缅怀阳早与寒春这一对中国人民的老朋友，聆听历史的回声。

1936年，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前往陕甘宁边区访问，他的《红星照耀中国》一经出版便引发世界轰动。西方许多向往社会主义的青年纷纷来到中国，很多人从此留在这里，其中就包括阳早和寒春。

阳早1918年出生于美国伊利诺伊州，1939年考入美国康奈尔大学农学专业，与寒春的哥哥韩丁成为挚友，阳早和寒春也因此相识并成为朋友。

寒春出生名门，是美国核物理专家。她师从世界著名物理学家费米，与杨振宁、李政道为同窗好友。

1946年春天，阳早辞别寒春，卖掉家里的几十头奶牛，以联合国救济署畜牧专家的身份前往中国。如今在三边牧场陈列馆里还保存着一个行李箱，上面清晰地写着阳早的英文名字、联合国救济总署缩写以及他当年的目的地——中国上海。

战后的中国满目疮痍，令人触目惊心。在国统区工作了几个月，阳早看到在国民党的统治下，老百姓饿殍遍野和官员腐败形成鲜明对比，决定辞掉工作，前往心中的圣地——延安。

到达延安后，解放区和国统区的差别让阳早感慨不已。人们衣着朴素整洁，脸上流露着自信和乐观的微笑。在延安，他被分配到光华农场养牛，这个大鼻子洋人很快和农场里的工人打成一片。然而和平的日子没过多久，1947年3月，胡宗南进攻延安。

根据上级安排，阳早和其他职工带着奶牛以及其他物资撤离延安。当时他们的任务只有两个：一是保护自己，二是保护牛。但是在他们心中，保护牛是唯一的任务。

在长达400多天的日子里，阳早和同事带着30多头奶牛在当地农民的帮助下躲开了国民党军的围追堵截。这次经历彻底震撼了阳早，他兴奋地给寒春写信，邀请她到延安看看。

1948年2月，寒春决定放弃自己研究的核物理专业，接受阳早的邀请，经过将近一年的辗转终于抵达延安。1949年4月，两个来自美国的革命者在延安结婚。

年轻时的阳早和寒春

在延安的窑洞里，阳早终于迎娶到心仪的爱人。从此，遥远的大洋彼岸少了一位核物理学家和一位农场主，而中国的陕北却多了一对高鼻梁蓝眼睛的养牛夫妇。

陕甘宁边区政府决定在陕西与内蒙古交界处的城川镇新建一个畜牧场，用来改善牲畜品种。于是，1948年至1949年间，阳早和寒春先后带着83头荷兰奶牛落户陕北定远县三边牧场，也就是现在的鄂尔多斯鄂托克前旗城川一带，帮助当地牧民改良奶牛品种。

刚来城川的阳早、寒春夫妇免费帮助牧民进行牛、羊等家畜的品种改良和疾病预防。起初大家并不信任他们，也不相信他们带来的高大的荷兰奶牛和当地的牛结合会产生优秀的后代。为了得到大家的信任，阳早和牧民拼酒量，寒春向蒙古大姐学蒙语、学习制作奶制品。终于，这对外国夫妇和朴实的草原牧民打破隔阂，成为朋友。自此，只要是来三边牧场配种的牛羊，阳早、寒春夫妇都会为它们免费提供草料，并为远道而来的牧民免费提供住宿和饮食。

生活条件的异常艰苦，掩盖不住寒春和阳早精神上的富足。阳早32岁生日时，寒春用泥土给他做了一个生日蛋糕，物资的匮乏和幸福的微笑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多年以后曾有人问阳早、寒春：当时的条件那么恶劣，你们受了多少罪？寒春豪迈地说道：我实在不记得我受过什么罪，或者我不认为我在吃苦。你们也许看到我们每天穿着同样的衣服，吃着粗制粮食就是苦难。那你们就错了，这是我的习惯，我才不会在那方面花心思呢。

1995年，身在北京的寒春用电脑绘制了一幅她记忆中三边牧场的图画寄给远在美国的大儿子。在那张画上，草原广袤、小溪潺潺，正在觅食的小兔子和远处炊烟袅袅的蒙古包共同构成一幅充满童趣的田园画卷。

在三边牧场，阳早、寒春夫妇坚持科学养殖，用优良种羊提高本地绵羊产毛的数量和质量；用荷兰奶牛与内蒙古当地奶牛配种，提高种群质量。几年之后，最初的80多头奶牛繁殖为1000多头。

阳早寒春三边牧场陈列馆

1953年夏天，寒春和阳早告别了热情的牧民和可爱的草原。他们离开了三边牧场，先后在西安草滩农场、北京红星公社、中国农机院农机试验站工作50多年。寒春的物理专业也派上大用场，她设计了新中国第一个直冷式奶罐，阳早设计安装了管道式挤奶设备。在此基础上，中国自主生产的成套奶牛机械养殖设备迅速推广至全国。

2003年，阳早因肺部感染离开人世。他生前表示死后不举办任何仪式，骨灰用最简单的办法处理。2010年寒春与世长辞，享年90岁。2010年6月21日，按照两位老人生前的心愿，子女将他们的骨灰带回他们来到中国追寻革命信仰的起点：内蒙古鄂托克前旗城川镇。伴随一曲悠扬的《东方红》，骨灰撒向这片土地、撒向他们一生挚爱的三边牧场。

终审：蔺玉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