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名将薛岳的“天炉战法”，为何在解放战争中不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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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3月3日，国民党徐州绥靖公署主任薛岳被蒋介石以“指挥无力，名声低落”为由撤了职，引发了国军高层一场不小的震动。

自1946年入冬以来，山东、苏北的国军在一个月之内连吃宿北、鲁南两个败仗，损兵折将超过七万人，创造了内战爆发以来最大的损失记录。作为该地区掌握一切军政权力的最高长官，薛岳当然要负起全责，黯然下课实属必然。

人们不禁要问，这位几年前在抗日战场上战功赫赫的“长沙之虎”，在面对装备低劣的中国共产党军队时为何一筹莫展，昔日威名远扬的“天炉战法”怎么就派不上用场了呢？

长沙会战中的中国军队

天炉战法并非薛岳首创

抗战期间，第九战区诞生了迄今仍被津津乐道的天炉战法。战区司令薛岳对这一名词做了权威解释：

“在预定之作战地，构成纵深网形据点式阵地，配置必要之守备部队，以伏击诱击侧击截击尾击堵击诸手段，逐次消耗敌力，挫其锐气，然后于决战阵地使用优越之兵力，实行反击及反包围，予敌以歼灭打击，盖为后退决战方法，因敌之变化而变化之歼敌致胜新方略，如炉溶铁，如火炼丹，故名。”

这套战术是利用日军“孤军深入，有劲者先、疲者后之弊”以及“翼侧暴露，有受人侧击之危”这两个弱点而量身定制的。在前两次长沙会战中，国军对这一战术的运用还不成熟，虽然给予日军一定打击，但未能全胜。直到第三次长沙会战，天炉战法才算真正发挥出威力，重创日军的同时，也让薛岳扬名立万。

长沙会战中的日军战俘

实际上，这种后发制人的战法古已有之，并不新鲜。且不说晋文公退避三舍大破楚军、白起以退为进击杀赵括这些陈年旧事，就是长沙会战之前的台儿庄与万家岭两次大捷，也都是这种防守反击战术的成功运用。

在1938年11月底的南岳会议上，蒋介石曾向与会将领们介绍了“一个消灭敌人最有效的战术”，那就是：“在战术战略上都要能够迂回包抄敌人，来切断敌人后方的交通，断绝敌人一切接济，使他后路断绝增援，战车没有汽油的接济，枪炮没有弹药，官兵没有食粮，通讯完全封锁，使他必趋溃灭！”

委员长所说的这个战术，实际上是军委会的参谋人员根据一年多以来与日军交战的经验教训所总结出来的一套应对之策。在南岳会议之后，该战术被推广至全国各战区。

薛岳

薛岳在运用蒋介石所推荐的战术取得长沙会战的胜利后，给这一战术取了个名字“天炉战法”，这一典故来自于汉代贾谊《鵩鸟赋》，原话是“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从此，这套战术的发明专利权就非薛岳莫属了。

所以说，干工作一定要善于总结提炼啊！

天炉战法需要将士一心，军民一体

按照薛岳和他的参谋们的设想，天炉战法的实施必须分为两步：

第一步：正面节节抵抗之后，适时让开正面阵地，诱敌向我军后方深入，我抵抗部队则转移到敌军侧翼。

第二步，当敌军前进到我军最后的预设阵地时，天炉炉底的防守部队必须死守，保证不被敌人击穿“炉底”；与此同时，转移到两翼的沿途守军再从敌军侧后方攻击敌人，并切断其补给线，从而大量歼敌。

而这些作战意图的实施效果，与作战区域的地形有着密切的关系。长沙会战的主战场是在湘鄂赣三省交界处，山岳纵横，河道密集，日军的兵力无法展开，坦克、重炮难以发挥作用，不仅有效降低日军的进攻强度，而且为中国军队的伏击、侧击提供了地形优势。

最要紧的一点是，这一战法的实施必须坚壁清野，断绝敌军就地补给的可能，因此务必要让民众积极配合才行。在长沙会战中，几省国民大力协助国军作战，帮助构筑防御工事、运输粮草弹药、破坏铁路公路，表现出了极强的军民合作精神。将士一心，军民一体，让日军“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这才造就了天炉战的辉煌战果。

时任九战区参谋处长的赵子立将天炉战法的核心精神归纳为“后退决战，争取外翼”这八个字。据他晚年分析，第三次长沙会战两个要求都做到了，所以仗就打的最好；第一、二次长沙会战没能做好争取外翼，就付出了巨大代价；而第四次长沙会战两个要求都没做到，一败涂地。

第三次长沙会战九战区参战部队作战序列

日军在第四次进攻长沙时吸取了教训，十一军军长横山勇在作战计划中强调“从一开始就尽量展开强大兵力压倒对方”，并且“在外侧部署优秀兵团”。日军以六个师团的雄厚兵力齐头并进，同时在两翼保持充足兵力作掩护。

在日军两翼明显增兵的情况下，赵子立曾婉转地提醒薛岳“不宜老用一个死架子打人”，可惜薛岳并没有听进去。在日军强大的攻势下，薛岳的“天炉”被日军一举击穿，长沙沦陷。

所以说，兵无常势，再好的战术也有其缺陷，如果不能因势利导，就会陷入画地为牢的窘境之中。

赵子立与蒋介石合影

面对中国人民解放军，薛岳惨遭滑铁卢

国共内战爆发后，薛岳任徐州绥靖公署主任，统帅苏北、山东一带的国民党军，作战对象是陈毅指挥的山东野战军。1946年8月，薛岳同参谋总长陈诚商定了“明攻沭阳，实取淮阴”的战略计划。

薛岳的计划具有很强的战役欺骗性，让陈毅感到国民党军既可能“北攻沭阳，断敌归路”，也可能“南下泗阳，攻取淮阴”，自始至终也搞不清薛岳的真实意图。薛岳抓住战机一举攻占了淮阴、淮安。

陈毅与粟裕

两淮之战以薛岳全胜而告终，不过接下来他的表现令人大跌眼镜。攻占两淮后，薛岳打算打通徐州和台儿庄、枣庄之间的铁路，并占领枣庄煤矿，通过铁路实现兵运和冬季燃料的运输。

他集中25个半旅，分4路出动，企图先占苏北，消灭分别集结于峄县以东和盐城、涟水地区的山东、华中两野战军主力，或迫使其北撤，然后与其在山东省境内决战。这一计划犯了分散兵力的兵家大忌，给了解放军各个击破的绝好战机。

12月13日，国民党军以整编69师及整编57师、整编26师各一部为左翼向新安镇进攻；整编第11师为右翼向沭阳进攻。孤军深入的整编69师被山野、华野主力团团包围，师长戴之奇眼看增援无望，绝望之下举枪自尽。从后来发现的戴之奇战场日记得知，他的自杀并不单单是为校长效忠，而是因为他对内战深感失望。

被俘虏的国军

虽说在宿北吃了大亏，但薛岳未作任何军事调整，仍让整编26师保持进攻态势。国民党军轻而易举就占领了峄县、枣庄，空军侦察表明共军大白天四处流窜，溃不成军。

整编26师师长马励武给薛岳说要夺取临沂向新年献礼。他从徐州请功回来后在峄县城搞起了团拜会，集中全师的干部大会餐，随后打麻将。灭顶之灾就在眼前却浑然不知。

1月2日晚22时，陈毅、粟裕准时下达战役命令。激战至3日下午3时，除7辆坦克乘隙逃走，国民党军队整编26师及快速纵队3万余人全部被歼灭。在续约担任徐州绥署主任期间，薛岳连战连败，其抗日“战神”的名头也引来许多非议，终究被撤销了职务。

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天炉战法是以弱胜强的战法，面对强悍的日军，薛岳可以摆正自己的位置，以弱者的心态去迎战强者。可面对处于弱势的解放军，薛岳当然不可能再去“后退决战”，天炉战法失去了应用的先决条件。再者，国军之所以在长沙会战中取得胜利，一靠指挥得当，二靠地形有利，三靠民心士气可用，可这三个条件内战中的国民党军一条也占不上，薛岳就是想用也用不了。

相反，解放军却充分利用内线作战的优势，大胆诱敌深入，把对手引入预定阵地，集中绝对优势兵力予以歼灭。这一战法，不正是“后退决战，争取外翼”的天炉战法吗？只不过解放军没有叫这个名字而已。可以说，陈毅、粟裕正是用薛岳的战术击败了薛岳。

华东野战军

蒋介石一方面抱怨“国军在收复区内不能组织民众”，另一方面又居然要求“国军进入匪区，必须与当地民众隔离，以便封锁消息”。由于国民党军与民众关系的疏离，使其战场情报一无所获。这和当初进攻长沙的日军何其相似！

与之相反，宿北、鲁南战役期间，解放军主力长途隐蔽北上，夜行晓宿，军民共同封锁消息，密集配置的国民党军竟然毫无所知。

华东野战军

整个战役期间，山东组织动员民工达60万人，大小车1500辆，担架6000余副。各地民兵埋设地雷、破坏道路，积极配合主力作战。被俘的马励武除将失败原因归咎于“上峰用兵战略错误”，也承认共军“上下一体，军民一家”，是制胜的重要因素。

《孙子兵法》讲，战争胜负应从“道、天、地、将、法”五个方面探讨。国民党军逆道义、违天时、陷绝地、将失德、法废弛，孙子所说的“五事”一条都不占，岂有不败之理？这正是《过秦论》所讲：“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经公众号“冷热军事史”（微信ID：militaryhistory）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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