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驻叙俄军破解13架无人机集群攻击

2018年1月6日，俄军驻叙利亚塔尔图斯海军基地和赫迈米姆空军基地,同时遭到无人机集群攻击。俄国防部声明，“进犯的13架无人机，六架被俄电子战部队成功迫降，七架被俄‘铠甲-S’近程防空系统击落”。俄还连续发布多份技术分析报告和取证图片，揭露“某技术大国”（指美国）暗中支持恐怖分子蓄意对俄发动无人机攻击……那么，俄军究竟使用了何种防空武器，又动用了哪些战术战法呢？请看本文对这一事件的还原与深度解读（本文引文除专门注释外，均来自俄国防部声明）。

实施攻击的无人机啥样？

2018年1月8日至11日，俄国防部陆续公布了捕获的六架攻击无人机的照片。照片中，三架基本完好的无人机放在前排，三架迫降中坠毁的无人机残骸分列后排。从外观上看，六架无人机的机长、翼展均约两米，外型尺寸、气动布局、材质结构完全一样，且都十分“简陋”。机身和机翼内用木条和胶合板钉制，外用胶带缠绕粘合，聚乙烯塑料薄膜作为蒙皮，做工粗糙，大量导线外露。

俄军总参谋部专家组在对无人机进行技术解剖、气动分析、战术分析及机载软件分析后发表声明：武装分子使用的无人机，是外貌故意做旧的高新武器，“制造者需要具备丰富的空气动力学和航空电子专业知识，不可能是手工制造的”。这些无人机呈现出三大高新技术特点。

首先，机载航弹新。每架无人机可携带八枚自制小型航弹。航弹全重约400克，外观呈纺锤形，金属外壳，前端装有压发引信，尾部装有平稳尾翼，内装季戊炸药，杀伤半径大于50米。据俄军《卡拉什尼科夫》杂志主编米捷戈佳廖夫介绍，季戊炸药全称季戊四醇四硝酸酯，系无色结晶体爆炸物，是目前已知爆炸性最强的化学物质。英国专家称，仅需六克季戊炸药，就可将飞机炸出大洞。俄国防部声明指出，这种炸药制造工艺和精度十分高，即使在工厂化条件下制造也十分危险，手工制造几乎不可能。

前排系俄军捕获的无人机，后排为迫降的无人机

其次，飞控技术新。无人机内置三类先进设备：完善的GPS导航设备，使无人机具备自动规划航线与自主导航功能，内部存储驻叙俄军基地的精确坐标，并设置为导航终点；先进的火控系统，使得无人机能自动搜集机载弹药使用信息，自动根据打击目标数量分配弹药，根据打击目标位置和无人机飞行参数计算最佳投弹时机；现代化飞控设备，机载计算机（单片机）内置详细的“工程-导航算法”，用于搜集、处理飞行高度、飞行速度、航向及空气速度等多种飞行参数，调整无人机飞行姿态，并具备一定的电子对抗功能，确保无人机根据预设打击目标坐标，实施自主程控飞行和自动投弹。

第三，集群战法新。俄军总参谋部无人机应用体系发展与建设局局长诺维科夫少将指出，恐怖分子集中使用13架同型无人机，向驻叙俄军基地发起集群攻击，其中三架攻击塔尔图斯海军基地、10架攻击赫迈米梅空军基地（又称拉塔基亚空军基地，也译作赫梅明空军基地）。通常情况下，遥控多架无人机发动集群攻击，需要建立大型地面遥控与测向站。恐怖分子使用的无人机，具有程控与GPS导航双重飞控功能，机载电脑间可相互协作，自动为无人机群编队分配打击目标，主动寻的攻击，实现了类似巡航导弹编队的“发射后不管”功能，极大增加了打击的智能性、发射的隐蔽性与操控的安全性。并且，该型无人机最大飞高2000米，最大飞行距离大于100千米，攻击距离远，制导精度高。这些表明恐怖分子的攻击呈现出“防区外打击”的特征。这是恐怖分子首次使用固定翼无人机发动集群攻击，标志着“恐怖活动掀开新的一页”。

无人机挂载的炸弹细节

俄军是怎样进行诱捕的？

俄国防部公布，此次发动集群攻击的13架无人机，六架被俄电子战部队捕获。那么，俄军使用何种武器，如此神效地对无人机实施了“诱捕”呢？

俄军事专家在电视访谈节目中解读，低小慢目标是目前公认的防空难题。此次对俄军基地发动攻击的无人机飞高低，航速慢，机体为木质结构，雷达反射截面积小，“隐身”性能好，很难被雷达远距离发现。反击这类小型无人机多是仓促近战，传统防空系统和大型电子战武器并不完全适用。这是因为，一方面，小型无人机很容易被武器系统误判为低价值目标而忽略掉；另一方面，空袭目标过于廉价，使用传统武器打这种目标，有如“大炮打蚊子”，不但有力难施，也过于浪费。为此，反击中小型无人机的最佳武器，是反无人机网络-电磁武器系统。

如今，网电武器日益受到重视，特别是在反无人机领域，因其作战隐蔽高效，技术研发成本低廉，可干扰击落甚至捕获无人机，日益成为现代战争新宠。按照俄军作战理论，无人机活动的网络-电磁空间具体表现为三类无线电信道：指控信道，用于无人机与控制站间传递遥控、遥测指令；通信信道，用于无人机中转、回传侦察数据和图像；感知信道，用于接收GPS等卫星导航信息，主动发射或接收声、光、电信号，侦察、探测周边地理、气象、电磁环境。相关人员运用自动可编程技术，采取智能算法，向上述三类信道发射难以对抗的复杂干扰信号，以及高度仿真的欺骗信号，对无人机航电设备实施电子压制、欺骗甚至无线电劫持，进而在网电空间“制服”无人机。

无人机前部细节

目前，俄装备两类网电反无人机系统。一类是，固定式反无人机系统，代表装备为“数组-21”军用反无人机系统，由近百座60米高的电子干扰发射塔按10至25米间距阵列部署，形成分布式电子干扰云，可有效屏蔽150×150千米的范围，实施要地防护。但是，考虑到机场周边不宜兴建高大塔架，叙利亚复杂的局势也不宜大兴基建，基本可以排除此次捕获这些无人机用的是固定式反无人机系统。

另一类是，机动式反无人机系统。目前，俄军装备有“克拉苏哈-2/4”战役级电子战系统，主要用于压制百余千米外的大型空中目标和低轨卫星。考虑到效费比和反应速度，不适合应对小型无人机作战。

最适合的网电武器，应为中小型机动式反无人机网电武器。在该领域，俄军相继展出过STUPOR单兵反无人机电磁枪、“雷暴-S”及“杀虫剂-1”机动式反无人机电子战系统。其中，“杀虫剂-1”电子战系统最具代表性，全系统集成于一辆六轮载重卡车上，全重23.7吨。系统操控室集成于车载集装箱内，约内置两个自动化指控工位，用于操控侦察、干扰、通信等分系统，监控、分析目标区域物理空间的实时图像、电磁空间的实时频谱及网络空间的拓扑结构。两部主天线分别折叠于车身的中部和后部，展开后可在200至6000兆赫的工作频段上，实施全方位无线电信号侦收、测向及电子压制。全系统联合工作，可精确定位并定向压制10千米内的地面指控站、30千米内的无人机，对指控信道、通信信道和感知信道的压制功率，分别为1000瓦、500瓦与1000瓦。系统内置智能算法，自主制定作战方案，系统压制、劫持、改变无人机周边网电空间（三类信道），可致瘫（坠毁）、致盲（无功而返）或捕获无人机。

俄国防部公布捕获的无人机细节

从此次反无人机作战的范围、强度和战果分析看，驻叙俄军使用的应是类似的网电武器系统。根据俄军公布的作战数据，网电武器应部署于赫迈米姆机场，而攻击无人机是在距机场50千米处起飞的，在约30千米处被发现。“杀虫剂-1”的反无人机作战半径为30千米，在准确率不低于85%的情况下，每秒可扫描1000个无人机辐射信号（频率），并可在短时间内分析出信号类型，自动制定无线电劫持/捕获方案，在约20千米的距离实施“捕获”。可见，“杀虫剂-1”“诱捕”无人机的可能性较大。由于攻击无人机的数量达13架之多，超出了俄军网电武器的防御能力，所以俄电子战部队只来得及“捕获”其中的六架，另有七架无人机成功突入俄军基地上空，全部被俄“铠甲-S”弹炮一体系统剿杀。

“铠甲-S”系统是如何剿杀的？

“铠甲-S”系统，属于俄军第四代近程防空系统，采用导弹和高炮相结合的武器配置方式，体现了近程通用防空系统研制领域的先进构想。其作战半径20千米，可拦截1.5万米以下、速度小于3.8马赫的任意飞行目标。

该系统原设计目的，是将其作为S-400等大型防空/反导系统的近防武器，但在叙利亚战场上却取得了“意想不到”的骄人战绩。驻叙俄空天军防空导弹部队2017年第二季度战果显示，该系统成功拦截了距离从3至16千米、高度2至11千米、时速60至1300千米的各型目标12个，既有以色列制“苍鹭”大型无人机，也有恐怖分子自制的液化气罐迫击炮弹，平均每个目标消耗导弹1.3枚，高射炮弹若干。

“铠甲－S”弹炮一体防空系统

“铠甲-S”系统，集成在一辆八轮卡车上。战车全重20吨，战斗班组三人，展开时间三至五分钟，反应时间四至八秒，可在静止或行进间开火，同时攻击两个空中目标，最大拦截速度为每分钟10个目标。其装备两门30毫米双管高炮，高炮有效射程4000米，装甲燃烧弹头（重389克），射速5000发/分，弹药基数750至1400发。同时，该系统还装备四部四联装近程防空导弹发射架。内置两级固体燃料导弹，弹长3.2米，弹径90毫米，全重94千克，战斗部重20千克；无线电指令制导，可拦截速度小于3.8马赫的飞行目标；拦截远界1.2至20千米，拦截高界5至15千米。此外，“铠甲-S”系统采用复合式火控系统，装备三部雷达，其中侦察雷达可发现36千米外雷达反射截面积大于两平方米的飞行目标，两部目标跟踪/打击引导雷达互为备份，分别用于跟踪来袭目标和引导拦截弹打击。同时，其还装备光电观瞄系统，采用热成像及红外测向技术，自动跟踪来袭目标。在车载计算机的控制协调下，雷达和光电系统既可相互配合又可独立引导打击，完成对空防御任务。

据俄罗斯《消息报》1月24日报道，驻叙俄军成功反击无人机集群攻击后，“铠甲-S”系统名声大噪，引发沙特等国关注。俄也正在根据作战实效与经验，拟为该系统增配专用反无人机轻型导弹。该新型导弹因外形小巧而得名“钉子”，战斗部小，弹体轻，制导简洁，能有效打击各类中小型无人机。

谁可能策划了此次袭击？

针对伪装严密的高技术攻击，俄国防部积极调查幕后真凶，从1月8日起的三天内五发信息，向美隔空喊话，围绕“谁提供先进设备”“谁暗中技术支持”“谁是幕后黑手”三问美国防部。尽管美俄各执一词，但透露出三个不争的事实。

处于发射准备状态的铠甲－S系统（2部双管高炮、12枚地空导弹）

首先，攻击者为亲美势力。俄国防部通过分析被捕获无人机的结构设计、导航系统，定位无人机的起飞地点是在距俄军事基地西北方向50余千米处。美欧媒体援引不具名的美官员的话称，无人机发射点位于土耳其控制地区。这间接印证了俄方观点。目前，俄已在叙利亚主导设置了四个“冲突降级区”，其中，叙北部伊得利卜省冲突降级区主要由土耳其负责监管，而这一冲突降级区最近距俄军事基地约50千米。显然，从这里起飞的无人机，不会是眼下与俄关系密切的土耳其，更不会是叙政府军，只能是来自反俄亲美的叙反对派。

其次，先进设备和炸药来自美盟。俄国防部公布的信息显示，攻击无人机上载有高精度GPS导航设备和俄军事基地的高精度坐标，航弹内装季戊炸药。如果俄方所言不虚，这些是不可能如美国防部所言“公开市场随处可见”的。一是，军用级GPS导航设备无法在民用市场买到。资料显示，美GPS全球卫星导航系统同时发送两组编码导航信号，一组为C/A码，一组为P码。前者刻意降低精度，主要向民间开放，定位精度为10至20米；后者受美国军方管制并设有密码，定位精度高达0.29至2.9米，用于武器装备制导。军用级导航设备只能来自于美军及其盟军。二是，高精度坐标数据无法从公开渠道获取。应各国要求，“谷歌”等商业公司在“谷歌地球”等商用导航软件和地理信息系统上，对地理坐标进行了±5000米的整体随机偏移，以保护军事目标等敏感的坐标数据。而军用级地理坐标精度一般低于米级甚至厘米级，属于高度国家机密。这是商业公司无法做到的，也是严禁公布和买卖的。三是，季戊炸药性能先进，制造工艺精密，不可能手工制造或从其他弹药中提取，且世界上只有部分国家可以生产。因此，俄国防部高度怀疑，无人机上的炸药来自“乌克兰绍斯特金斯基化学试剂厂”。

俄驻叙赫迈米姆空基地

第三，攻击保障与美有染。俄国防部通过微博发表声明称，恐怖分子对驻叙俄军基地发动无人机集群攻击时，“某卫星导航技术大国”（指美国）的一架P-8A“海神”反潜巡逻机，在塔尔图斯海军基地与赫迈米姆空基地之间往返飞行长达三小时，疑似为无人机攻击“提供技术支持”。那么，事发时这架在事发地域附近活动的P-8A机，究竟在干什么？据俄公布的照片显示，攻击无人机上并无摄像头、雷达等侦察传感设备。这种情况下，即使无人机飞入机场，也无法将每架无人机上的八枚航弹分别精确地投放到要害目标上，因为其无法感知和修正目标的位置变化和受攻击情况。显而易见，它必须有“外援”，那就是利用侦察卫星实时获取军事基地内飞机、军舰、弹药库等重要目标的精确坐标，再与无人机机载GPS设备回传的实时坐标（攻击无人机的位置坐标）进行实时匹配，当两者重合时（表示到达攻击目标的上方），“外援”即控制无人机单枚投弹或“授权”无人机对连续目标（如机场上整齐停放的飞机）进行程序控制投弹。这样，13架各挂载八枚航弹的无人机，最多可精确打击104个目标，足以瘫痪一至两个军事基地。问题又来了，谁能既及时获取俄军基地卫星侦察照片，又能在近距离接收到小型无人机微弱的GPS回传信号呢？这种情况下，那架在俄军事基地附近空域巡弋的“某卫星导航技术大国”的P-8A机，就是最大的嫌疑犯了，也难怪俄国防称，这是“惊人的巧合”。

P-8A“海神”飞机

此次抗击无人机事件对俄军来讲，只是一次日常防空活动。俄军公布的作战数据显示，仅2017年驻叙俄军防空力量就击落、捕获40余个空袭目标，既包括叙反对派武装自制的液化气罐迫击炮弹、自制火箭弹，也包括美制RQ-21无人机、以（色列）制“苍鹭”无人机。2016年，在解放阿勒颇战役中，俄指责美向极端组织提供“陶”式反坦克导弹，2017年，俄驻叙军事顾问组组长阿萨波夫中将遇袭身亡事件，俄指责美特种部队为极端武装引导打击。此番无人机集群攻击俄基地，种种迹象表明，美国想彻底“洗白”自己很难。

本文经《世界军事》授权转载

2018年5月刊

（编辑：马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