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亿美金融资背后：商汤的新节奏与阿里的新选择

对阿里而言，这件事情的「政治意义」大于「投资价值」；对商汤而言，又意味着什么？

4 月 9 日消息，国内 AI 独角兽公司商汤科技宣布完成 6 亿美元 C 轮融资，这是继去年 10 月被竞争对手旷视科技抢去「全球 AI 领域最大融资」后，商汤的一记反击。

C 轮融资中，阿里巴巴集团领投，新加坡主权基金淡马锡、苏宁等投资机构跟投，其中还包括去年底公布的高通、松禾资本等投资方。

借此，商汤重新晋升为全球「最值钱」的人工智能创业公司，外媒彭博社结合 CB Insights 数据给出了 30 亿美元的估值。

这样一笔「最大规模」融资不仅为商汤宣告了 AI 圈里的绝对领先地位，十分有效地震慑住竞争对手；同时也释放出计算机视觉，乃至整个 AI 技术趋势的走向——朝着新零售场景出发和落地。

这将是 AI 在安放和金融之后的又一个新战场，并且领域之新、价值之大令人异常兴奋。有投资人表示「离买方更近，离钱更近」。但这并不表示认同该笔投资，不少投资人对其评价为「看不懂」。

接触过商汤投资的阿里战投前员工李立认为，「这事『政治意义』大于投资价值」。

为什么是商汤？

据 CB Insights 公布的数据显示，以 30 亿美元估值的商汤为参考，中国 AI 四小龙中排名靠前的另外两家估值分别为：依图估值 20 亿美元，旷视估值 10 亿美元。

依图、旷视一直被视为中国 AI 领域的「蓝筹股」，分别在 2011 年、2012 年相继成立，旷视背靠着清华「姚班」中国最优质的计算机专业生源，依图则有来着自阿里云、MIT 等学界和工业界的大牛。

乘着 AI 第三轮热潮的东风，两家公司在计算机视觉领域均已建立起自己的半壁江山。

单从时间维度和产业化经验来看，2014 年成立的商汤并不具备优势。但实际上，不到四年的时间里，商汤已经「后来者居上」，与其他选手拉开实质距离。

某种程度上，商汤的员工很介意外界将其与创业级的竞争对手相提并论，尤其是「AI 四小龙」的称谓。在他们看来，其目标和愿景要宏大很多——成为一家平台级的人工智能公司，而不仅仅局限于单一的计算机视觉技术。

这一点，徐立和其导师汤晓鸥——商汤创始人，早在香港中文大学传媒实验室搞研究的时候就已明确，并向其早期投资人 IDG 牛奎光进行过详尽阐述，相信后进的投资人也都接受了这样的观点和思路。

以下，关于商汤特色的官方数据方便我们更为直观地认识这家公司：

1）创立早期商汤便使用人才垄断战略，至今团队共吸纳了全球超过 150 名计算机视觉相关专业的博士，粗略统计，这基本上囊括了 AI 领域人才的主要群体。

2）在拿到 B1 轮融资度过资本寒冬后，商汤便开始加紧投入铺建超算中心，现在手握超过 6000 块 GPU；今年年初，再向英伟达下单 1 亿元购买 GPU。

3）过去三年，商汤每年营收平均增长率达到 400%。在 2017 年，公司实现完全正向营收，营收在 10 亿元以内。

4）商汤服务超过 400 家客户，包括中国移动、银联、中央网信办、华为、小米、OPPO、vivo、新浪微博等知名企业及政府机构。

5）商汤业务范围主要涵盖安防、 智能手机、移动互联网、车载等多个行业，同时以教育、新零售、机场、金融、楼宇、运营商市场作为其冲刺进军行业，总共涵盖 10 个细分垂直业务线。

简单来讲，这是一家以「中国速度」成长起来的 AI 创业公司。

尽管创始团队是学术和实验室背景出身，但其业务模式和操盘风格却十分地「互联网化」。在较晚一年成立的「国家队」云从科技还在喊着「做一个行业就要将其打透」口号的时候，商汤已经逐步建立起了他的「4+6」、「1+1+X」业务模式。

「4+6」即指前文提到的业务范围，「1+1+X」即指「1(基础研究)+1(产业结合)+X(行业伙伴)」的商业模式，以此来打造人工智能平台。此外，自成立之初起，商汤便开始与行业内传统公司成立合资公司以更快的切入垂直市场。

制图/四月，数据来自天眼查

近两年，商汤还积极地与地方政府、知名基金进行联合投资，其公司内部也成立了专门的战投部门。

从其外部资本运作方式来看，「投资、并购、合资」三种资本运作方式，商汤已经深得其精髓。这对于一家技术背景的创业公司而言，十分难得。

如此看似有些激进的商业运作模式，创始团队有着一套自己的打法解读。

徐立将其称为「逃逸速度」。

在 2018 年初的一次授奖典礼上，徐立曾谈到，「当你创新的速度足够快的时候，当你真正能够做到把创新和产业深度结合的时候，那你拥有的是一个非常高效的往前冲的速度，而这个速度在物理学里被称为逃逸速度。达到了这个速度之后，我们就可以摆脱地心引力，愉快地在我们的产业，在我们的行业颠覆中进行畅游。」

这背后的「地心引力」来自于算法快速迭代导致的窗口期被缩短。

据统计，在过去五年的时间里，图像识别神经网络在复杂度上已经有了 350 倍的提升，尤以近两年为盛，语音识别的神经网络也复杂了 30 倍。

面对如此快速的算法迭代速度，留给以算法见长并作为核心竞争力的公司成长的时间并不会太长。而在这之后，需要强有力的落地和商业化能力。

为此，商汤在早期便砸钱投入建立起深度学习算法框架、超算中心等两套核心基础设施，甚至在港中文大学的实验室期间就已经起步。「因为底层基础设施已经打牢固，所以能够用 AI 赋能百业」。徐立曾谈到。

不过，这仍是一套适用于「商汤逻辑」的打法和模式。「基本还是乐视网路线。」有投资人评价道。

为什么是阿里？

阿里入股商汤并不奇怪。相比腾讯，阿里在 AI 领域，尤其在计算机视觉方面的布局更为积极。

在 2014 年、2017 年不同时间段，蚂蚁金服分别以领投的身份投资了旷视科技的 B 轮、C+轮。此外，马云以个人名义参股的云锋基金则在 2016 年领投了依图科技的 B 轮投资。

之所以强调「阿里」，是因为无论在互联网领域的哪个赛道，创业公司基本在经历过 A 轮、B 轮、C 轮……后都将进入到「BAT 轮」——无可避免地将面临着「二马」之争。

但这次，腾讯方面的动作却相对保守。通过与多位投资人交流，主要认为来自两方面原因：

1）腾讯的主战场不在计算机视觉和新零售领域。

从腾讯公布的 AI 业务设置图中可以看出，腾讯 AI 的应用场景主要聚焦在内容 AI、社交 AI、游戏 AI 和平台工具 AI。

图片来自网络

此外，马云大力进军和布局线下新零售领域，除了大力入股并购，还包括孵化和自己做（天猫无人店）。腾讯却仍多以业务投资布局为主，并且多拉上京东一起。

2）腾讯的技术底色比阿里更重。

阿里本身以模式驱动为主，腾讯则更偏重技术和产品驱动。从腾讯与阿里各自的 AI 研究院发展模式以及人员组成来看，腾讯对于 AI 的理解更到位，技术实力可能更强。

目前，阿里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力量相对薄弱，能投资一家具有平台能力的稀缺公司对自己的掌握智能生态很重要。

谈到生态布局，最核心的元素还是「新零售」场景，这个话题本质主要是「线下线上数据的融合」。

对于阿里而言，手握淘宝、支付宝、饿了么等主要渠道，已经较能充分地掌握线上（零售）数据；与之对应地，线下数据则成为当下阿里当下急需补足的短板。

现阶段，人脸识别作为搜集线下数据最重要的方式，而商汤又被视为最好的算法商之一，因此商汤称为促成这件事的因素之一。阿里也正是看中了商汤能够帮助其更好地获取线下数据，才联合苏宁入局。

30 亿美元，值不值？

但值得注意的是，「数据最终并不是掌握在商汤手里，商汤只能提供获取数据的方式。」李立强调。

在获取线下数据的产业链条里，商汤和数据之间还存在着重要的一环——数据运营商，比如 A 股里正火的汇纳科技。前不久，在安防巨头公司海康威视组局的 AI Cloud 生态大会上，海康方面也表示，将和客流统计软件公司雅量软件一起布局新零售赛道。

「商汤等一众创业公司现在只掌握到搜集数据的手段，而不是数据本身。作为数据采集商，商汤只能提供技术解决方案，但这不是核心壁垒。」李立认为，布局新零售的优先战略应该是拿到现成的线下数据——他们掌握在数据运营公司手里。

当然，现在没有，并不代表后续不存在可能。

去年底，商汤已经入驻了苏宁的线下店里，为其「无人」店面提供人脸识别算法，已实现从入店、购物、结账、出店等全流程的无人化和刷脸支付。

在彭博社的最新报道里，商汤科技联合创始人兼 CEO 徐立透露，商汤正在开发代号为「Viper」的服务，用来分析来自数千个实时摄像头源的数据。

与此同时，他们还将在未来一年内在一线城市建造至少五台小型超算中心，以推动 Viper 和其他服务。这项业务主题与阿里云所主推的智慧城市战略基本吻合。

不过，这其中的多少数据与「线下零售」相关还不得而知。毕竟，在智慧城市的合作当中，阿里云和依图似乎更合拍。

谈到商汤的此轮融资，近期接触过商汤高管的投资人表示，「商汤去年的财务情况比预期要好，之前的投资人还算满意，这轮融资十分顺利。」

同时也有投资人证实，商汤在融资过程中相对强势——给出的估值高，基本不接受附加条件，「投资人排着队等」是事实。

不过，「估值是否能和业务能力匹配」仍是价值投资领域里的第一原则。

据《财经》杂志拿到的内部资料显示，「图像四小龙」里的领头羊商汤科技 2017 年的收入在 3 亿元人民币左右，PS（估值除以营收的倍数）超过 60 倍。

当然，这不仅限于商汤。根据同一份报道，2017 年，图像识别公司的 PS 值基本都在 50 倍左右。

2017 年底，在高通宣布投资商汤的战略投资会议上，高通创投董事总经理沈劲在接受采访时直言「此时入局商汤，很贵」。

从旷视到商汤，阿里变了心？

在促成这笔投资的因素里，除了阿里战略布局的意义外，还有着来自阿里系内部的微妙关系。

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是，旷视（Face++）与商汤本身存在着直面竞争的关系。而旷视在成立之初就获曾得马云「芳心」，只是现在看来并未守住。

实际上，旷视最早就生长在阿里的庇护下。从 2014 年的云栖大会上，旷视作为阿里云的合作方案商上台展示；到 B 轮和 C+轮领投方中，蚂蚁金服坚挺的领投身影。

最为重要的「联姻」事件发生在 2015 年汉诺威 CeBIT 展上，舞台上的马云打开支付宝的举在脸前的那一刷，采用的正是 Face++的人脸识别技术。

这一刷，让马云成了旷视的「活招牌」，也成为旷视销售们口口相传的金牌案例。继而，旷视在线上金融领域的市场被迅速打开，一发不可收拾。

到 2017 年底接受采访时，印奇自信地说道，AI 在线上金融的战基本已经结束，旷视占领了 80-85% 的市场份额。

然而，当阿里战投现身时，却将票投给了友商，旷视心头多少是有些失落的。在去年得知阿里要投商汤消息后，旷视员工说道，「我们还是太实在了，确实要向他们（商汤）学习一下」。

「说白了就是内部政治斗争」，接触过商汤投资的阿里战投前员工李立透露，蚂蚁金服投资旷视的推手和阿里投资商汤的推手分属为阿里战投部门、蚂蚁金服投资部门不同公司部门，「两人关系很差。」

据接触过旷视项目的投资人表示，正是纪纲主导了蚂蚁金服对旷视的 C+轮投资。

纪纲，此前主管阿里战略投资部门（简称战投部门）多年，同时担任阿里巴巴集团副总裁。后来纪纲才转战蚂蚁金服，现在他作为担任蚂蚁金服副总裁，负责全球战略投资。

近年来，随着蚂蚁金服独立上市的意愿越发强烈，阿里和蚂蚁金服关系和利益分割也越来越明确。

暂缓的上市

商汤和旷视的故事也已告一段落。虽然两家都姓「马」，但被分属在不同的利益集团背后。

另一方面，商汤的「重磅」却还在继续。

据彭博社最新报道，援引知情人士消息，商汤目前已经开始筹集新一轮资金，目标价值超过 45 亿美元。

而在去年底曾引起轩然大波的「首个 AI 创业公司的 IPO 计划」，现被暂缓。「这些计划暂缓搁置，以等待促进中国大陆科技上市的新规则。」徐立在接受采访时说道，「今年看起来不会」。

参考 30 亿美元估值估计，6亿美元的投资大概拿下了商汤 20% 的份额。

对于阿里是否开出对赌协议和表现强势时，接触过该项目的知情人士表示了默认。

「实际上，无论是投 30 亿，还是 300 亿的项目，在阿里的业务版图里都只能算作一个点，最终还是要为阿里的整体战略服务的。」旷视的早期投资人刘然说道。

（文章中的李立、刘然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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