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唐纳鸭到唐纳德特朗普

【财新网】（特约文化记者 李大卫）近些年来，国内各路熟人移居南加州的消息，几乎没有中断。这些大大小小的成功人士，严重推高了洛杉矶一带的房价，以及各种生活成本，若干传统上西语裔居民为主的社区，也早已满是亚洲面孔。随之而来的，是针对所谓高档化的抗议活动，尤其新一轮针对房地产开发浪潮。

同样遭到抗议的，还有最近出现在一些传统低收入社区的艺术空间。对很多本地人来说，它们都在充当开发商的前哨探马，虽然打着公益和社会改良的虚假承诺。可到了最后，总是原本拟议中的受益人被迫迁居，另觅存身之地。至于那些所谓的文化艺术活动，无非就是为资本牟利进行洗白的由头。当地居民还发明了artwashing这个新词。

拉丁裔族群和洛杉矶的社会关系究竟如何，曾经如何，应该如何？对于很多艺术界人士，仍是一个重大命题。始创于2011年的大型展览、演出活动“太平洋标准时间：洛杉矶”，今年已经是第三届，负担其中几十个展出的盖蒂基金会表示，这些活动的主旨，就是促进艺术与社区之间的对话。

很多低收入居民认为，一旦有画廊、咖啡馆进入街区，接下去的一页，必然是富人涌入，然后租金上涨，直到多数人不能负担。鉴于南加地区的低收入阶层，拉丁裔占据很高比例，经济问题必然与族裔问题彼此纠缠，特别是在当前的政治气候下，从美墨边境的筑墙计划，到停止遣返非法移民子女。林林总总的展出活动，回顾了美国，特别是洛杉矶与南方邻居的历史、经济和文化关系，其中很多以往不为公众熟悉的内容。

我们都知道来自拉丁美洲的物产，曾经彻底改变文艺复兴以来，旧大陆各国的生活方式。欧洲人从十六世纪起，开始大量在建筑及绘画中，表现有关新世界的图像，以突显经营阶级的潮流意识。即使我们这种没有介入过殖民浪潮的国家，也没能摆脱这一全球资本体系，从用于货币的白银，到玉米、马铃薯、辣椒等不计其数的食材，均来自那片陌生的大陆。更不用说还有烟草及各种香料。

美国对于中南美洲的兴趣，最初集中在前哥伦布时代的原住民文明。那些部落民的作品，还有生产和生活用具，通常陈列在自然史博物馆中。而美国人对同时代拉美文化发生兴趣，往往牵涉到国际政治形势。二次大战之前。为抗衡纳粹德国的影响渗透，华特•迪斯尼就曾作为政府的友好特使，南下推行所谓“友邻政策”。此前他在卡通片中，把唐纳鸭安排在长满仙人掌的墨西哥，扮演倒霉的护花使者。

这段史迹在维也纳应用艺术中心洛杉矶分馆，被艺术家奥尔蒂兹-托雷斯和电影人雷纳，策划成展览，叫做《怎样读懂El Pato Pascual：迪斯尼的拉丁美洲及拉丁美洲的迪斯尼》，展示、分析美国和拉美文化的交互影响。其中的主角帕斯卡鸭（El Pato Pascual），正是唐纳鸭的西班牙语化身。上世纪七十年代，南美评论家多夫曼与比利时社会学家马特拉尔合作，在《怎样读懂唐纳鸭》一书中，把这个迪斯尼的卡通人物，作为帝国主义扩张的意识形态工具加以分析。

展品中包括各种迪斯尼卡通的拉美风格变体，有倾倒于切•格瓦拉性感形象的明妮老鼠，也有持枪做强盗状的米奇鼠。更值得一提的，或许是前文提到的帕斯卡鸭，是墨西哥软饮料制造商帕斯卡•波音公司的商标。此后的很多年中，迪斯尼都以侵权的名义，对其多次兴讼。要是在国内，当年旧金山那个恶搞米奇鼠的“天空海盗”漫画帮，不就被迪斯尼公司告得半死？

关于墨西哥，更重要的展览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围绕克里斯托瓦尔•德•维亚尔潘多。这位军人出身的画家，活跃在十七、十八世纪之交，代表拉美巴洛克艺术的最高成就，可以看出欧洲艺术潮流在新世界的地方化发展。他生前曾为很多教堂绘制祭坛画，其中最有影响的，是在瓜达卢佩大教堂，是墨西哥国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