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莎艺术】艺术品的游戏规则，你学会了吗？
戈雅《查理四世一家》，1800年
你把画面放大看一看，打破惯性思维。在图像中找到新鲜的细节，然后进行一番脑补，制造全新的情节和属于自己的解读——最终成为一名图像学爱好者。不要觉得这个做法很玄虚，这可是16世纪欧洲贵族圈里最流行的玩法。
画家戈雅将自己藏匿于画作中
著名电影大师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曾拍摄过一部电影，叫做《放大》。故事所讲述的是：一名爱好偷拍的摄影师无意间拍下了一次凶杀现场，而这一切都是他在不断放大照片时才慢慢发现的。在放大照片的桥段里，摄影师不断地主动追寻每一个细节，然后根据自己的理解去重组画面，编织一个似乎是真切发生过的凶杀事件。
电影《放大》剧照
该片看似平淡，但充满了哲理。如若随着表面叙述的逻辑看待此片，我们就会天真地认为“放大”即可得到真相，但这样一来反而掉入了导演设置的陷阱里。
电影《放大》剧照
或许电影所要讨论的是：在照片图像中，“放大”的只能是像素点——放大图像的真实和现实世界始终存在距离。但是在照相时代到来之前，运用“放大”这一动作却能在观赏作品时得到海量的信息。只要细心品鉴，我们就会得到很多意料之外的“彩蛋”。
宗教画的彩蛋
在弗莱梅尔大师的画作《天使报喜》里，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位天使出现在圣母玛利亚的面前告诉她，她将以处女之身生下上帝的儿子。
弗莱梅尔大师《天使报喜》
之所以画面中摆放了百合花、毛巾和盆，都是为了表达玛利亚的纯洁。此外，以“天使报喜”为主题的宗教画里也不乏木质捕鼠器——据圣奥古斯丁所言，捕鼠器正是十字架的隐喻。
弗莱梅尔大师《天使报喜》(三联画中间幅)
博斯的《人间乐园》三联画描述了人类因自身的荒唐和堕落而遭受到可怕的后果，以此警示当时的人们。
博斯《人间乐园》
最左联中，造物主正把夏娃介绍给亚当。仔细看会发现，夏娃身边围绕着好几只兔子，这寓意着多子多产。同时也暗示着人类将会生生不息地繁衍，以及之后亚当、夏娃的堕落。可怕的生物正从池塘外涌，凶猛的动物撕扯猎物。伊甸园暗流涌动，丝毫不平静，可怕的灾难即将到来。
博斯《人间乐园》（局部）
中联则描绘着上百个赤裸的人类狂欢者在平原上作乐，他们身为亚当与夏娃的后代沉浸在人间乐园中，沉溺于感官享受里乐不思蜀。除了人类，画面里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杂种生物。
博斯《人间乐园》（局部）
背景里带有形状诡异的喷泉，左联也有一个粉色螃蟹形状的喷泉，暗示着亚当与夏娃的结合，而中联的喷泉则与狂欢者们的交媾相对应。
博斯《人间乐园》（局部）
中联还有许许多多被当做房间、小船或者被狂欢者们食用的大颗甜美果实：草莓、葡萄、樱桃、石榴等——“多产”、“转瞬即逝”是它们的共同寓意。
博斯《人间乐园》（局部）
右联则描绘了一个恐怖的地狱情形。等待狂欢者们的将是地狱中可怕的刑罚。画面里有两只大型怪兽，一只半鸟半蛙兽和一只半树半蛋人。半鸟半蛙兽正一边吞噬着堕落的狂欢者们，一边又将他们排泄出来，半树半蛋人则提供了刑房以惩戒受罚者。
博斯《人间乐园》（局部）
借助道具或者物体，可以使我们认出经典古代作品中的基督教圣徒和神话中的人物，这些都是他们的特征。通过这些象征性物品，我们可以辨认出人物和他们的故事，便也能破译出神话和宗教绘画中的神秘代码了。
当然了，特征、代码或者符号的运用并不只是局限于宗教或神话的艺术作品，它也延续到了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
世俗画的彩蛋
例如天平是象征公平，而鸽子象征和平，猫头鹰代表着智慧。这样的视觉文本并不复杂，如若想要更深刻地理解、解读这些含义，则是需要大量翻阅资料，对应古代观众与画家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才能在观摩画作时，与画中之物“相视一笑”。
说起世俗画，不得不提及《阿尔诺芬尼夫妇像》。表面上看，我们能感觉到画作中的夫妇俩都十分富裕，他们穿着华丽而时髦，其房间在当时是极为豪华的。然而，这并不仅仅是一幅简单的家庭场景画，因为许多普通的日常用品和细节都具有象征意义。
扬·凡·艾克《阿尔诺芬尼夫妇像》
地上的小狗代表婚姻的忠诚；吊灯上唯一一支点燃的蜡烛象征着上帝；桌子上的水果代表伊甸园，苹果提醒着亚当、夏娃在堕落之前的纯洁；新娘摸着她突起的肚子，可能意味着生育能力——这是新娘的重要品质，或者是由于用手抓起衣服是当时贵妇们的一种时尚。
扬·凡·艾克《阿尔诺芬尼夫妇像》（局部）
关于这幅画，最神秘的莫过于墙上挂着的镜子里，竟倒映着画家本人的形象。更神奇的是，画像之上所写的正是：“凡·艾克在此”。
扬·凡·艾克《阿尔诺芬尼夫妇像》（局部）
通常讲，画家署名一般是“xxx made this”，而非“xxx was present”。 尤其是这一行字是用非常华丽的哥特体所书写，这种字体往往只在具有法律效应的文件中才会使用。所以也暗示着画家扬·凡·艾克不仅仅记录了这场婚礼，更可能是这场婚礼的法定证婚人。
扬·凡·艾克《阿尔诺芬尼夫妇像》（局部）
艺术家的彩蛋
如果说扬·凡·艾克在画中所要表达的是美好而庄严，那么卡拉瓦乔的故事画《大卫手提戈利亚的头》情节则更具有戏剧性。
卡拉瓦乔绝对是艺术史上最著名的恶棍——脾气特别差，打架斗殴一副流氓架势，还是一个杀人犯，流亡到外地。在这幅给教皇的圣经故事画《大卫手提戈利亚的头》里，卡拉瓦乔画了大卫杀了巨人，手里提着巨人的脑袋，这个脑袋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卡拉瓦乔自己。世人猜测这是卡拉瓦乔在请求教皇赦免他的死罪，主动把自己的头送来。
卡拉瓦乔《大卫手提戈利亚的头》
而另一位艺术家大卫意识到自己所绘的《拿破仑一世加冕典礼》这幅大作必将流芳百世，所以心生一计，干脆将自己画入了场景之中——他就站在二楼包厢的人群里，而且画中的大卫也在拿笔作画，依旧坚持在岗位上。
大卫《拿破仑一世加冕典礼》
大卫《拿破仑一世加冕典礼》（局部）
史上最著名的入镜之一，定当属于委拉斯开兹的《宫娥》。在他笔下，原本应该站在小公主对面的画家，现在却站在了小公主的后方。
委拉斯开兹《宫娥》
委拉斯开兹机智地利用“观看角度”的转换，让身为观众的我们也跟着国王和王后一样仿佛如临现场，增加了作品的真实性。同时，也为观众找到了“自我”的位置——我们和画中的人物有了“对视”的关系。
不成立的彩蛋
在这些案例分析的背后，实则是涉及了一套理论——图像分析法，源于图像学创始人帕诺夫斯基。就像阅读福尔摩斯探案小说一样，我们从表面的现象层层剥离，最终洞察当时社会的深层文化价值。由此及彼，我们可以借用一些画面中的小符号、日常用品进行联想，试图去破译作者暗藏于画面里的谜团。
保罗·德尔沃《月之位相》
这个方法真的处处成立吗？我们如果去解析披头士乐队的专辑《修道院大街》封面照片，是否会找出什么不为人知的暗示？还真就有艺术研究者饶有兴趣地做了这张封面专辑的图像分析。
《修道院大街》封面照片
在这张照片里，所有人都排成单列，迈着同样的步子前行，恍如一支送葬的队伍。除了排第三位的保罗·麦卡特尼明显不同，他光着脚、迈的腿也与他人有异。细看之下，汽车牌照所写的“IF 28”似乎也正暗含着保罗已经在28岁那年去世了。并且保罗持烟的手也不是他的习惯用手，这一切好像在暗示这是一个“假保罗”，真正的已经离开了人世。
《果冻潜水艇》
这套分析当然是在瞎扯，保罗那年活得好好的并且专辑大热。通过这个例子，我们会发现过度分析亦是一个陷阱：或许画面中的花只是花，鸟也只意味着鸟。
其实，图像学提供了一种阅读的思路，你可以用它看古典绘画，也可以来分析任何一张图像。如今，我们处在一个读图时代，电视、电影、广告、手机......到处充斥着各种图像信息，如果置之不理则会被人牵着鼻子走，丝毫没有理性可言。有了读图的意识，至少说明具备了思考的意愿。
戈雅《即使如此，你仍无法了解她》
新的问题是，当图像走到了今天，用“放大”的方式去解构图像时，我们并不能得到真正的答案。毕竟如今的图像逻辑源于摄影机，由此产生的图像只是一种表象，只能产生噪点，只够满足我们的幻觉。
[监制/齐超]
[编辑、文/沙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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