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花跟队记者发万字长文，全面剖析波耶特

虎扑9月13日讯 《东方体育日报》申花跟队记者沈坤彧在其公众号“申花发布”上撰写了一篇给波耶特的信，文中对波耶特在中国的经历进行了全面的剖析。

以下为全文：

波耶特先生，我们都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准备很久了不是吗？或许此时此刻在你内心深处某个角落正怀着和我一样的想法：这一天来得还是有些晚了。申花走到今天这一步，坦率地说，你不应该负上最大的责任，但作为一名主帅，你有你不得不负的责任。所以你的离开对于申花、对于你自己都应该是一种解脱。

作为一名申花的跟队记者，我在几个月前就动了给你写一封信的念头。我总是想起对你的第一次采访，那是去年年底在海南，感谢你让我成为第一个采访你的记者。我们痛痛快快地聊了将近一个小时，我觉得那是一次很棒的采访，你不刻意掩饰自己真实的想法，采访你和采访曼萨诺是截然不同的体验。

那次采访以后我问你的翻译王侃，你对作为采访者的我是什么印象，让我吃惊的是，王侃口中你的评价并不高。你说，“我才不在乎什么记者，媒体都一个德行，当着你的面一套，转过身去又是另一套！”作为一个自认为正直有操守的记者，我当时默默下了决心，要通过时间向你证明，不是所有的记者都像你所说的那样。但我现在所做的不正是证明了你当初的观点吗？归根结底，我们始终是站在对立面的。

海南的日子像蜜月

一切是从什么时候让我感觉不对劲的呢？在海南那段冬训应该是属于你和申花的蜜月期，彼此相看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优点。你严明地抓纪律，每顿饭提前至少10分钟到餐厅，然后掐着秒表算时间，看哪个球员迟到。有一回马丁斯踏着饭点一路小跑进餐厅，我们还笑话他“吓得脸都白了！”小曹和小柏有一次因为电梯迟迟不来，最后慌慌张张跑下了楼梯。

你说自己看了上赛季球队的录像，防守上有很大的漏洞。于是拍着胸脯要抓防守，为此召集球员在一顿晚饭后开了足足一小时的会，给他们看之前的比赛集锦，指出防守球员的失误。那晚我急着做采访，曹赟定和李建滨的太太等着和各自的先生聊天，我们三个人在微信上抓狂吐槽，“这个会怎么开得没完没了！”虽然在海南的拉练是以体能为主，但你还是会在训练课上抽出一刻钟左右的时间针对防守进行布置演练。

记得有一回，你练角球的防守，那天李帅有点小伤没有参加全队合练，我们问他怎么了，他开玩笑说自己怀孕了，大家都笑成一团。你看到我们笑，不明所以也跟着一起笑。直到现在，你也并没有在平时的训练中放弃定位球的防守演练，可是为什么我们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对手通过定位球进球呢？那次客场0比5输给山东以后，有球员怒了，他说平时一直在练练练，为什么还是这副样子？为什么？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

可是在海南的时候我们并无法预期未来会以什么面目呈现，所以大家可以那样心无旁骛地开怀大笑。有一个晚上绿地当地的事业部宴请全队，作为跟队记者的我们也被请上了台，说说对新教练团队的印象。有记者说，你是她见过语速最快的教练，大概一分钟能说三百个单词。你听见以后笑得简直喘不过气来，新闻官马悦告诉你，我们私下还给你起了个绰号，“乌拉圭秦升！”秦升不乐意了，当场跳脚抗议，你却说，这绰号挺好的。

冲绳，一次失败的冬训

时间如果可以停留在当时当刻该多好啊！后来，就去了冲绳。我最初的不祥预感是在那里产生的，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有同感。其实后来和球队里的很多人讨论，大家都觉得这次冬训的失败对于整个赛季起到的负面影响要比你个人的责任大太多了。我们必须公平地说，这个锅不应该由你来背，因为从选中冲绳作为拉练地到选择当地的热身赛球队，你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发言权。或许也有人问过你，“这样安排可以吗？”但你既不熟悉中超更不熟悉亚洲足球，你除了说“OK”还能怎样呢？

第一场热身赛，我们和一支大学生球队交手。那支球队被介绍人吹得神乎其神，我们自然不知道他们的底细，但看着那些球员，高矮胖瘦都有，这算什么球队呢？你看了一眼，开玩笑说“下个对手是谁？盲人冠军队吗？”这是我自始至终欣赏你的一点，你的心真的很大，好像天塌下来就能拿来当被子盖。

那场比赛秦升似乎没有上场，他就坐在我边上。我问他，“你们这个教练的战术体系是什么样的？”他笑嘻嘻地说，“讲句真话啊，我到现在也没看出来。”秦升这个人说话老没正经，所以当时也没把这话当真，现在想起来，觉得这句话有一种一言成谶的感觉。因为到了最后，你被队员质疑最多，被球迷质疑最多的就是缺乏战术，或者说，战术不明确。

拿特维斯完全没办法

瓜林当时因为处理家事中途离开了冲绳，毛剑卿、曹赟定、柏佳骏和李建滨四名球员被征调到国家队了，你都摆摆手说无所谓。哪怕后来建滨带着一条撕裂的腿回到冲绳，领导满面愁容，你也说没事儿。当时我们就感慨，这个教练真是不识忧患啊！对于什么事情都是举重若轻。

特维斯一直在推迟自己和球队会合的行程，然而整个俱乐部都拿他没有办法。写信给他，在信里几近哀求他提前几天来冲绳，人家置若罔闻。俱乐部高层和经纪人跟他沟通过很多次，都没有起效。作为支付他薪水的管理层都对此一筹莫展，作为主教练的你能怎么办呢？这个不怨你。

据说特维斯在电话里表示，让大家放心，他状态保持得很好，等球队回到上海以后跟着练上两个星期就足够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只能依着他。

球员都觉得无法捕捉你的战术意图

教练，老实说，我觉得亚冠出局的责任大部分不在你身上。的确，你放弃了瓜林，但作为经历了整个冬训的我们来说，这是你可以作出的最明智的选择。你后来自己接受采访也说，像和布里斯班狮吼这样的对手，踢10次能赢8次。主要的问题是什么呢？我觉得还是出在了冲绳阶段热身赛质量太差上。

但是后来联赛开始了，你可以说秦升那丧失理智的一脚毁了球队，在很大程度上的确是这样，但事已至此，你只能利用有限的条件创造最大化的利益。这一点，我觉得你做得不够。

我是几场比赛之后陆续听见球员对你的抱怨的，无论外援或者国内球员，他们都觉得无法捕捉你的战术意图。我听几名国内球员说，甚至在冬训阶段你就曾这样跟他们调侃，“你们就负责把球传给前面的有钱人就行了！”虽然是句玩笑，但流露出了歧视啊！曼萨诺不会说这样的话，因为对于场上每一名球员，他都有明确的分工。而你没有分工，你只是含糊地让中国球员把球给外国球员，然后让外国球员自由发挥着去进攻。

我们试着理解你的思路，因为你曾经是世界顶尖的球员，你对于足球有着非同一般的领悟，所以你觉得所有球员都应该有这样的领悟。联赛开局不佳，你的翻译王侃也试图为你找对策，他把曼萨诺之前带训练的那一套告诉你，却引来你的不屑。你怎么可能看得上曼萨诺呢？他甚至没有做过职业球员，你觉得他练的那一套太死板了，足球怎么可以这么踢呢？足球是一种创造性的运动，需要球员在场上的自由发挥。

也许你来错了球队，如果你去执教恒大这样的顶尖中超球队，结果会比现在好很多。但你要知道，你执教的是申花啊！这支球队里绝大部分的球员经历过上赛季曼萨诺悉心的调教，这是一名什么样的教练？他每个星期的训练都是针对周末对手的特点展开的，他的训练中会有模拟对手进攻和防守套路的演练。而你的训练，从来不分对手，每个星期同样的内容循环往复，直到赛前看录像的时候才会分析一下对手的进攻和防守。

写到这里，我忽然想到每次申花训练向媒体开放，你总是只让我们看20分钟，你说要练战术，不希望暴露在媒体面前。我们每星期，有时候几个星期才被允许来基地看一次训练，只能看20分钟跑圈和抢圈！此前的教练从没有提出过这样的要求，我们几家媒体后来讨论，你究竟是怕我们窥探到你的战术还是怕我们发现你根本没有战术呢？

处理不好与球员的关系

没有战术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还记得申花曾经的外教巴蒂斯塔吗？也许因为他和你曾经同为世界级的球员，所以你们之间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他的训练质量也不高，球员常常抱怨一堂训练课下来根本不带出汗的。他的战术也没什么高明的地方，但是有一点他做得比你出色太多了——没有人比他更善于调控更衣室氛围的了。他当年接手申花的时候，队里有阿内尔卡和德罗巴这样的大腕，而且前者起初对他的接手心怀怨恨。但他懂得拿捏和大牌球员之间的关系，不仅是大牌，还有队中的中方球员，也都与他相处融洽。

你自己做过这么多年的职业球员，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就，难道还需要别人来提醒你，球员从来只为让自己信服的教练卖命吗？你想来也应该体会过那种在一个众叛亲离的教练手下踢球是什么滋味吧？那一定不好受是不是？有球员曾经和我说，“如果我不喜欢这个教练，那我场上依然会尽100%的努力；但如果我真心喜欢这个教练，我会拼出200%。”你在英超征战多年，应该知道英国人向来信仰的就是“足球是靠心踢的，而不是靠脚踢的。”一名球员在场上的斗志，很多时候比他的技战术素养更重要。

你加盟申花之前名声并不好，外界对你有种种质疑，在我事先料到的种种你作为一名教练可能存在的问题时，唯独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会处理不好和球员的关系。

队长都被批得体无完肤

承认吧，你打心眼里是看低中国球员的。训练场上，比赛场上，但凡哪个环节出了错，首当其中被你责难的永远是中方球员。“出了错都是中国球员不好，赢了球都是外援的功劳。”你的这种态度，不仅会让自己和中国球员之间产生隔阂，而且也容易激发中外球员之间的不合。

后来我听说了一件事情，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就是上个月的一场主场比赛，队长莫雷诺上半时表现平平，你在中场休息时把他批得体无完肤。你当着所有球员的面质问他为什么不跑，并威胁他如果不想跑就把他换下去。你要知道自己骂的人是一队之长啊，这个人曾经在这个赛季救过你那么多次命，没有他的进球，你或许早就和申花说再见了。莫雷诺从12年就来申花了，他的脾气就像丝绸那么顺那是我们都知道的啊，但就是这样一个人都被你激怒了。在场的中国球员都看得目瞪口呆，你连队长都不尊重，还能指望你尊重谁呢？如果你的确对他的表现不满，完全可以换一种方式和他沟通，在所有可能被采取的方式里，你采用了最粗暴最极端的那一种。

而且你责怪莫雷诺不肯跑动，你又是否能扪心自问自己告诉过他究竟该怎么跑吗？还记得客场输给天津亿利的那场比赛吗？特维斯因为25秒内移动了5米被球迷炮轰，可是这又是谁导致的呢？阿根廷人赛后和领导谈话，第一句话就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跑。”他的态度固然不够端正，但也是因为你没有给他们做出明确的部署啊！

而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除了莫雷诺，被你劈头盖脑呵斥过的，或者冷嘲热讽过的球员还有多少个？马丁斯有一次主场比赛浪费了不少机会，他一下场你就对他来了一句“你今天踢得挺好，差点进了三个球！”你以为他听不懂你的嘲讽吗？我有时候在想，做你翻译的王侃承受的压力得有多大？你图一时的痛快说了无心快语，他要在其中掂量润色。如果你不幸遇上了我这样的翻译，我们可能早早就结伴打包离开了。

到了现在，球队里大概也只有孙世林对你的评价是最正面的了，他说“我们主教练人挺好。”这话真没说错，这世界上的坏人哪会像你这样心直口快，想一说一呢？现在想起来，你在之前的球队肯定也是因为这样而得罪了很多人吧？那么之前挫败的经历为什么没能引起你的反思呢？这个问题其实我可以替你回答，因为你觉得错永远在别人身上。你过往的球员经历太辉煌了，十几二十年的时间里，你在足坛所处的地位决定了你总是处在一个众星捧月的位置，你身边逢迎拍马的人太多了，所以让你在无形中产生了一种“我永远是对的”的错觉。人，总是由他的际遇和经历所塑造的。

重情重义却众叛亲离

除了战术，我们再来讨论一下你的轮换思路吧。申花遭遇的一周双赛的赛程确实充满了种种不合理，但事情既然被摊到了头上，总要去应对。你有两种选择，可以选择用原班主力两眼一抹黑拼到底，也可以选择轮换。就像你在最近的休赛期放了一周假也同样为人诟病，“踢成这样心里没点数吗？还放这么多天，看看人家国安！”但是你有自己的理由，这么多时间以来的一周双赛，对球员的身心都是一种折磨，让他们多休几天又有什么错呢？

总是有道理的，但这个世界向来是以结果论成败的。你的轮换战略导致的结果惨不忍睹，球队从八月一路输掉了九月；你给球队放的长假，很可能也是导致马丁斯突然拉伤的原因。坏的结果推翻了一切好的意图。我后来和不少球员聊过轮换这事，西奥说他不介意一周双赛的节奏，孙世林的太太也说她问过自己先生同样的问题，他的回答是“我可以的，一周踢两场没问题！”

我不知道当你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有没有询问过那些球员的想法，如果你的确问了的话，相信绝大多数球员会给你肯定的回答。

其实无论是轮换还是放长假，我知道你是站在球员的立场为他们着想。说来也奇怪，你明明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为什么到头来却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呢？还记得在广州采访你的时候说到金基熙，你是那么真诚地说了一句自己对他感到抱歉，其实造成他不能经常比赛的罪魁祸首并不是你。你还说，自己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换回秦升的自由。在足协杯客场和丽江飞虎的比赛后，你号召在场的媒体都为秦升呼吁，为他发声。这是只有一个感情真挚的人才会说的话啊！

早已放弃“求生”愿望

教练，我想应该有一段日子了，你早已到达了自己的极限。主场输给贵州以后，你赛后那段话是多么真情流露，说话的时候眼里似乎还闪烁着泪光。但是有多少人会对你的话感同身受呢？多的还是看你笑话的人。你已经输得体无完肤了，偏偏还要在赛后主动暴露出自己的软肋给人戳，何苦？

你应该是在那场比赛之后就作好下课的准备了，事实上应该更早，在足协杯对国安之前，你就说过如果这场拿不下自己会请辞。请辞，这个词对申花的管理层而言多么熟悉啊！巴蒂斯塔因为欠薪辞职了；吉洛因为成绩没有达到预期以及家人原因一个赛季请辞两次；曼萨诺去年也请过辞，当然西班牙人是因为当时登巴巴受伤，希望俱乐部能收回进亚冠的指标做做样子的，没想到吴总的态度那么强硬，最后只得乖乖完成目标。而你，你是准备承担责任才有了这个想法，你的品性决定了你不会玩这样的花招。

在和贵州那场比赛后，你没有多少疗伤的时间，就带着球队奔赴山东，奔着那场“事先张扬的凶杀案”去了。赛前的发布会上当有记者问你心情是否有所缓和时，你耸耸肩老实回答，“还在那个点上”。你的心已经离开了，放弃了求生的愿望。我是在上星期来基地看训练的时候真正意识到，你不会再坚持太久了。那一刻是上球场训练前，你坐在我身后，我们都坐在装备上。你悄无声息地换着球鞋，这太不像平时的你了。那个总是大嗓门说话的波耶特不见了，你的人明明在那里，却又好像完全不存在一样。后来，训练里因为有球员对特维斯出工不出力感到不满，直接走到场边一屁股坐下了。你对此几乎没有反应，好像没有看见。你是早就知道自己对于这支球队已经失控了吧？连表面的假象都无心去维护了。

周二在基地碰到吴总和周总了，他们说如果对河南这场没有被翻盘，你就能挺下来了。秦升也在今天正式复出了，你那么心心念念地期盼，终于没有等到他。你有时候也一定诅咒自己的命运吧，但是我希望你知道，在命运之上，造成今日局面的罪魁祸首还是你的性格。

如果你未来还希望继续这份职业，你或许应该好好反省一下性格给自己所造成的麻烦和困境。放下你的固执和强硬吧，未来一定会变得对你更善意。

(编辑：姚凡)